卓娜提亚的眼神仿佛在那一瞬间变了,让自己一瞬感到了寒冰贴脸一样的寒意,它却马上又变了回去。
“可以哦。”卓娜提亚答道,“我以前清算了好几个氏族,确实里面有恩泰氏族。我当时是没有办法,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领主们会反抗我。”她说道,“但是,罪过就是罪过。我当初把你和你父亲流放到辽东去,本来以为不会害你,却还是让你受尽了苦。是我的错,我为此向你道歉,妹妹,对不起。”她的语气很诚恳。
“所以,你,道歉了?”她惊了,娇小的身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是啊,我一直希望得到的一切,都这样来了?”
“希望的一切?”卓娜提亚问道。
“不对,不该是这样。原来只是这种东西?我居然以为这样,我就不恨你了?我——”她捂着脸,跪倒在地。
一直以来得不到的东西,为此甚至发了疯一样多了很多事。但是最后却莫名其妙的都得到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落到自己手里了?甚至那个李凝笙也失去了地位,被自己就这样取而代之了?
到手之后才发现,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完全不一样。本来以为可以在这种高兴的氛围里自己自尽的,但却觉得一点都不值得,因为没有感觉到任何自己期待的东西。
是啊,自己期待的东西归根结底都是别人给予的东西,要如何都是别人的脸色。那么定价如何实际上还是别人说了算。自己觉得珍贵无比,实际上别人并不当那么回事,只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就能办到?
明明是让卓娜提亚女王又变回了自己的姐姐,还未一切道歉了,在这尘世间应该是没有人能够办到的事才对,为什么会觉得,一点都没有如意?
“原来妹妹恨我吗?”
卓娜提亚开口道。
恨你?那种感情如今看来到底是恨还是爱,已经分不清楚了。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自己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起这感情的真实性来。
“原来妹妹一直都恨我啊,我还以为——
绒花最恨的实际上是自己呢。
”
怒目圆睁。
她说了最不该说的话。
如此的感觉并不是当时直观的感受,不是自己尊严或是理性的回应。
而是本能。
本能一般的愤怒,本能一般的从怀里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本能一般的划过她的脖颈。
一道光,在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那割开脖子的触感残留才变得真实了起来。她不解的看着自己,伸手捂住了脖子一侧的伤口,却止不住鲜血不断流淌。
我做了什么?
丰绒花看着手中带血迹的匕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再看向卓娜提亚时,她的白袍已经被染红了一片,还是不解的盯着自己,然后倒在了地上。
我做了什么?我在干什么?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她的匕首落到地上,心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她想起了芙蔻死前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的眼神。
鲜血就像是止不住一样,但更多是对做出这种行为的自己感到不可置信。
是啊,当时还觉得那是有意义的杀戮,是一种牺牲。
原来如此,当时是在自己骗自己啊。原来一直以来做了那些事,让自己坚信很多事值得,很多事快乐,都是自己骗自己啊。
因为不得不骗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断地在可怕的事情里面循环着,如果不骗骗自己的话,会发疯的吧?
可是,如今想想,道歉就自刎什么的,不是当时说出来骗杉樱的话吗?为什么现在自己也相信了呢?
说过的谎言太多了,自己都无法分辨真相到底是什么,原来真的会有这种事的吗?初衷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这种事在不断地变形、欺骗、妥协和乱来后,恐怕自己也难以说清楚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吧。
逃跑。
无法再解释,无法再续行的状态下,就只能这样了。
丰绒花在马背上持续逃跑,却不断想着这些事。她甚至没有好好的规划逃跑的路线。属下们认为布谷德应该警戒了周边,而这边绕路躲过外岗的时间已经让对方有时间对外通报,只能不断地绕路,并攻击一些比较小的驿站来补充补给,以图回答莲华城绒花军大营。
虽然丰绒花的精神不太稳定,但属下们还是坚信回到营地后她会率领大家打败企图复仇的布谷德人。
逃跑的第三日,他们又攻击了一处驿站,杀死了驿站里的几个看守后享用补给品,煮肉、喂马,磨刀,拿箭矢。
“将军,从逃出来时候起,您一直不太好的样子。”一属下道。丰绒花只是坐在那里喝汤,却不吃肉,令他们觉得很费解。
“我没事。”她淡然道。
“您不好好吃的话,会没力气回到大营的。”
“没事。”她还是淡然的说道。
丰绒花的样子完全不像以往任何时候,也不符合属下们的任何印象甚至是幻想。在这种布谷德人随时会追上来的时间里,她的情况令属下们感到着急。
突然远方传来号角声,属下们纷纷放下吃的,拿刀拿弓围着篝火寻找敌人。他们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骑兵,至少有数百人之多。
“被追到了吗?将军快走,一些人留下断后!”那属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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