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钱刚刚将两个丫鬟拖到角落藏好,闻言连忙低低应了一声:“先生,我们这么弄法,城主知晓,非打死我们不可呀。”
说书人顿足扼腕,摇头晃脑连连说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哀其不幸呼,怒其不争也!”
他之乎者也绕口令一般,大钱一家茫然。李昭雪却是听得明白,顿时脸一僵,口气生硬道:“你这怎么说话呢?”
说书人闻言眼睛一亮,弯腰作揖道:“小生肚肠细,胸次狭,眼皮薄,局量窄,小姐勿怪。可如今不这么弄法,他还不知,咱们便死了。”
小钱连忙催促:“阿爹,我们先进去吧,昭雪姐姐不能吹冷风。”
大钱心中万分懊悔:怎鬼迷心窍,就跟着偷跑出来!在柴院里虽然漏风,好歹安安稳稳。如今可怎生收场啊!
他一抹额头汗珠,迈着步子进房。正愁眉苦脸,见着萧清浅,顿时一愣,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小钱搀扶着李昭雪进屋,也是惊诧。
说书人摇摇扇子,嬉笑道:“诸位,现如今,可安心。这位是救苦救难的神仙菩萨,此地是遮风避雨的道观佛堂。”
萧清浅青丝披肩,白衣如雪。坐在灯下,玉颜灿灿,眉眼生辉。最是那份从容不迫,如山如渊,如神袛俯视人间。
大钱与她目光一触,心头惶恐,不敢冒犯,连忙低下头。半信半疑中,正琢磨着要说话,就听萧清浅道:“出去。”
钱家几人脸色一变,齐齐望向说书人。说书人叹了口气,刚要开口相劝,突然眉头一挑,说道:“来了。”
嘈杂的脚步声渐近,说书人见萧清浅神情如故,折扇掩嘴,神神秘秘道:“当年太和宗给秦家半卷,秦一飞曾将部分赠给吴不用。”
萧清浅眼帘缓缓抬起,审视他一眼。少顷,淡淡开口道:“进左偏房。”
第68章
说书人半哄半骗让大钱一家进了左偏房, 自个转身打开正厅四扇雕花大门,兴致勃勃的将屋里收拾一番,摇着折扇站到萧清浅身侧。
萧清浅知他生性无常,唯恐天不乱。她并不在意, 只忧心日后麻烦不断,难有安宁。当下之际,唯有先确定白鸢安危, 只有亲眼见她无恙, 阿桐才能放心。
想到秦孤桐,她眼底笑意缱绻。但白鸢之后, 还有张家遗孤、还有不忘、甚至竹寨房村…阿桐心里惦记的人太多,不去亲眼看看近况,她只怕心中不安。
萧清浅垂眸细思索,脚步声由远而近, 在月门外停下。
吴家仆从领着三人到此,弯腰躬身道:“三位大侠,秦女侠就住在此处。”
三人之中, 一位老者在前。他见正厅门扇大开,心中疑惑,抱拳朗声道:“秦姑娘可在?故人来访, 还请见面一叙。”
说书人透着灯光看去, 摸摸下巴小声说:“这老头儿瞧着面熟。清癯骨劲, 身负□□, 步伐方正, 莫不是君瀚府的人?君瀚府离此地,路遥两千里。啧啧,怪哉怪哉。”
他说得不错,来者正是君瀚府九虎五鹰之一的雀鹰饶飞。他曾随君瀚府少帅夜袭方家,与秦孤桐交过手。当时他斗数人,力战气衰,败于秦孤桐。秦孤桐手下留情,只以刀背击伤他。
萧清浅听完说书人所言,想起阿桐曾经提起过。心中了然三分,起身道:“她不便见客,阁下请回。”
雀鹰饶飞虽年过半百,一双眼招子却甚是锐利。他隔着庭院向屋中察看,巡视几眼,顿时骨颤心惊。方家之事,虽各方皆是闭口不提。然而天下总无不透风之墙,何况他身在君瀚府,消息尚算灵通。
眼前白衣女子,只怕正是当年孤身一剑,整肃长江的萧清浅。传闻她与秦孤桐一道,如今看来的确不假。
江湖打拼三十余年,雀鹰饶飞知道。江湖不是倚老卖老的地方,萧清浅起身作答,已是给足面子。他若知趣,此刻只需拱手告辞即可。
可他此番前来,一侧是当面感谢秦孤桐,亦有结交之意。二则却与他千里奔波到处有关。
庐巢七侠,老二明跃。其孙明士,正是他关门弟子。他此番前来庐巢城,就是为明士接任庐巢城主之事。
他们一行人进府后,自然是先礼后兵。两边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先论礼法,又论实力。吴可堪自然全力以赴,稍稍沾边的太和城、诸宜宫全变成他的靠山。进府做客的秦孤桐自然不会例外。
饶飞一听——“飞骑将军秦一飞之后,声名赫赫的江湖女侠,使得一把横刀,力战纪南城群雄…”
江湖上用横刀的不少,然而姓秦,又是位姑娘。饶飞当即确定,十有八九就是曾与他交手的那位。
他知秦孤桐武艺非凡,又喜她侠义仁心。实在不愿与她交恶,便借口不适,避开晚宴前来拜访。一愿冰释前嫌,二想探探口风。
此刻萧清浅干脆利落的拒绝,让他进退两难。饶飞稍一踟蹰,抬手止住身后两人。独自上前,越过庭院,在门前站定。他抱拳一礼,低声说:“我家将军,甚是挂念故人。萧女侠得闲,愿能去君瀚府坐坐。”
萧清浅淡淡一笑,缓缓开口:“不过一面之缘,何来故交之说。”
说书人听她声如珠玉,口气也甚是温和,偏偏所言冷漠绝决,毫不留情。他折扇轻摇,乐得前俯后仰。
饶飞年逾半百,被这年轻女郎一燥,也有些下不来台。他眉头皱成川字,正待甩手离开,就听远处突然喧哗声惊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