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沉睡,有人难眠。
有人只有入睡时才会陷入噩梦,而有的人始终活在噩梦里。
梦里,还有梦醒;梦外,却再无退路。
“你……”叶清提起一口气,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傅青辞拧陆思羡脖子的动作,她只在影视剧里看见过,“你这样……”叶清抬手比划,“你怎么会这个?”
“我自学的。”傅青辞抬手摸了摸脖子,低头轻声说。
“就算自学,也得有机会实践吧?”叶清不懂医,但再笨也知道,那动作讲究的是巧劲儿,万一力度不对,轻则受伤,重则致命,“你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
傅青辞扬眸,眼睛还是哭红的肿,她左手压在头顶,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轻轻拧了一下,“我自己实践过很多次。”叶清瞠目,“你……”怎么会有人这样?叶清无法理解,傅青辞漾出笑,“很自虐是不是?”
“为什么呢?”叶清没有被拧过,但光是看见都觉得疼,她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是不是双重人格分裂时……”傅青辞抿唇点点头,“恩,当我犯病,快要失去控制时,我就会这样。”如果当时不让自己晕过去,她就会无法控制,她会像陆思羡这样伤害自己,甚至去寻死。
叶清的心口闷闷的痛,这世上幸福的版本大多相似,而不幸的人群却是千万差别。
“没有别的办法吗?”叶清明知没有,却还是不愿相信。
“暂时没有。”傅青辞说得轻快,似乎已经习惯了,“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我只有最极端时才会这样拧自己,大多时候,我都是用其他的痛来刺激自己,不过我时间久了,可以比羡羡更好地控制尺度,她现在不行,没轻没重,不分位置,这样很容易造成致命的伤。”
叶清一直觉得自己不幸,但傅青辞比她更不幸。
勇敢地活着比死去更难,叶清轻轻叹口气。
“羡羡醒来会记得之前的事吗?”叶清望着熟睡的两个人,醒来时大概又是一番惊天动地。
“不会。”傅青辞抬手摸摸脑袋,“她这里做过手术之后,会选择性忘记不想记得的事,而且我动作快,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叶清再度叹气,“你拧过她几次了?”
傅青辞深吸一口气,露出无奈的笑,“今天是80次。”
叶清倒吸一口去,吃惊之余倒也松口气,79次被拧脖子的陆思羡看起来没有异常,那说明傅青辞的手法还是可以的。
傅青辞更担心顾澜笙,她平日里把所有的情绪都藏的很深,让人以为她似乎已经看开或者放下了,其实她不过是搁在心里,“她现在想不起之前的事,像苏里医生说的,对于澜笙来说,始终没有实感。”
“没有实感就已经打倒她,如果重新来过一次,我怕她受不了。”叶清怅然,她眉头紧锁,在思考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让顾澜笙平缓地走出来。
“澜笙不好,羡羡好不了。”傅青辞的无奈之处在于此,陆思羡的一切取决于顾澜笙。
“羡羡不好,澜笙也好不了。”叶清设想过,如果陆思羡是强大如傅青辞的存在,她的女儿是可以和过去抗衡的,但是陆思羡现在过于在意顾澜笙的态度,她根本无法从中抽离出来。
“所以,当年的火灾,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傅青辞犹豫半晌还是问出口,“现在看来,澜笙心里是不愿承认过去的事是她造成的,所以难过到极点,她就会怪罪羡羡,这是羡羡最怕的。”
“你这话说的……”叶清有些计较,“如果羡羡不离开,澜笙也不会一个人在仓库里等那么久,就为了和她一起过生日吧?”
傅青辞道歉,她并不是那个意思,叶清眉头一敛,低头说:“当时具体的情境只有澜笙知道,但现在她失忆了,所以没人知道到底怎么着的火。”
归根到底,这场大火的根源并没有找到,最根本的根源是什么?
失忆的顾澜笙不知道,离开的陆思羡更不知道,如此厚重的枷锁,都想背负却都背负不起来。
所以,清醒时爱着彼此的人会往自己揽责任,但痛苦时却又出于本能往外推。
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对于顾澜笙是至亲,她无法接受因为自己而失去父亲;而对于陆思羡来说,她最爱的顾澜笙,因为她不得已的离去而引发的连锁反应失去父亲,陆思羡将所有的痛苦转嫁给了傅青辞。
傅青辞可以承受这一切,但这却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同样拧脖子暂时终止陆思羡自我伤害的行为也不是长久之计。
“考虑下吧,看看要不要让苏里催眠,让澜笙回想起过去。”傅青辞不能擅自做主,更不敢去劝说,毕竟那之后发生的事,都需要叶清来承担,即便她愿意共经风雨,叶清也未必见得愿意。
“等澜笙醒了再说吧。”叶清现在疲惫,现在一闭上眼睛,都是顾澜笙的痛哭声,还有陆思羡疯狂地殴打傅青辞的画面。傅青辞没再说话,见陆思羡有了轻微的动作,“羡羡待会就会醒,我去门外,有事叫我。”傅青辞退出去,叶清深深地叹口气,傅青辞的苦,又有谁懂啊?
叶清的脚疼,却还是撑着下了地,推开门见傅青辞就站在门口,“你一直站在这里不是办法,你去找病房坐会,咱们微信联系。”傅青辞听话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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