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能。
千钧一发之际,秦意浓推开了她,高高地扬起了手。
唐若遥不躲不避,视线从距离她脸颊三公分的手掌,再落进女人悲怆的眼眸里。
心脏传来钝痛。
秦意浓慢慢放下了手,眼底的波澜恢复了平静,道:“请唐小姐自重。”
她铁了心要拒绝,油盐不进。
唐若遥久久地凝视女人,决定逆推,从另一个方向突破,她问:“你不想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怕连累我吗?”
最重要的问题早就解决了,唐若遥想不到别的理由。以秦意浓的性格,极有可能是因为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秦意浓一言不发。
唐若遥再问:“你这阵子不肯见我,是不是有人想对我不利?”
秦意浓神情平静,连一丝幽微的波动都没有。
唐若遥想:应该不是。她既然和自己做了三个月的约定,代表她有把握解决。虽然秦意浓在她心里是个外表强大内心脆弱的小女孩,但她的强大不是虚张声势,是有资本的,能让她畏惧到不惜恶语相向也要让自己放弃的人,应该不存在。
昨天晚上她们还打了电话,秦意浓很温柔地和她说“遥遥晚安”,那变故就只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了。
今天有什么事?
宁宁被曝光、被记者围堵,还有一件关菡没告诉她的事。
脑海里掠过纪书兰朦胧的泪眼,望向楼上充满愧疚的眼神,和方才在楼下关菡对纪书兰若有若无的敌意,唐若遥涌现了一个想法。
“是不是你母亲做了什么?”
秦意浓极快地颤动了一下眼睫。
“她做什么了?”唐若遥追问。
秦意浓垂眸,松了口:“是她把宁宁的存在告诉秦鸿渐的。”
唐若遥略一思索,便转过弯来,当即怒不可遏。秦鸿渐卖了亲女儿一次还不够,连外孙女都不放过!
她没忙着发火,和秦意浓一起讨伐对方,她大抵明白,秦意浓难过的不是秦鸿渐的行为,毕竟她对那个人从来没有心存幻想,而是纪书兰在她最需要亲人支持的时候再次捅了她一刀。
以前是父亲,现在是母亲,历史何其相似。
难怪她会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唐若遥抱了抱她,温柔道:“没事,他们不爱你,还有我来爱你,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秦意浓低着头不说话,慢慢地推开了她。
她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
唐若遥当然不走。
秦意浓避开她的目光,站了起来,沉默往房门的方向走。
唐若遥盯着女人的背影,突然说:“我前阵子知道了一件事。”
秦意浓脚步不停。
唐若遥继续道:“你说的表姐其实不是你的表姐,是你的亲姐姐,她叫秦露浓,对吗?”
秦意浓一顿,足下步伐只是稍慢,没有停下来。
“宁宁和你长得这么像,应该是你姐姐的女儿。”唐若遥闭了闭眼,用力按住自己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将徘徊在心口的那句话问了出来,“她是……怎么死的?”
秦意浓彻底不动了,她的肢体一寸一寸地僵硬。
血,满浴缸的血,毫无生气的脸,冰冷的尸体,回到她的眼前。
她张了一下嘴,尝到了眼泪的咸味。
唐若遥是在秦意浓起身的那一刻,突然懂了她在怕什么。
她怕的不是任何一个人,是命运。
她的前半生,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她的童年不幸,进圈后被生父插刀,在龙潭虎穴的娱乐圈沉浮数年,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至亲离去,深受打击,她度过了三年行尸走肉的生活,终于要重获新生了。她是那么期盼即将要和爱人拥有的未来,不惜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可是,历史竟然在重演了,多么讽刺。
先是宁宁被曝光,她一个人面对咄咄逼人的媒体,回家后再次面临亲人的背叛。下一步会是什么?是挚爱的离去吗?如果只是单纯的离去还好,但如果不止呢?如果是和秦露浓一样的……死亡呢?
不要说命运不会那么无情,命运已经对她无情过一次了,为什么不会有第二次?
她是被诅咒的人。
她这一生,注定不配拥有情,拥有爱,她生来不详。
秦意浓开了一瓶酒,拿了两个酒杯,和唐若遥并肩坐在窗前的地板上,月光淡白,她的脸颊也淡白,没有一丝血色。
“我姐姐是自杀的。”秦意浓抿了口酒,冷白的手指贴着冰凉的玻璃,她的手在抖,声音也在颤抖,但她继续说了下去,“产后抑郁,割腕,就死在浴缸里,我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
寥寥数语,却让唐若遥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她想让秦意浓不要再说了,她是在把自己的心生生挖出来,但唐若遥更明白,只有把一切说出来,才能刮去那些腐烂的肉,让鲜血流出来,重新包扎,长好伤口。
“她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恍惚的,不敢接受现实。”秦意浓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把自己蜷缩起来,下巴抵在膝头,说,“明明生活是在一天天变好的,我拍了电影,我赚了很多钱,我让秦鸿渐和我妈离了婚,我买了大房子,我有了一个外甥女,我还……喜欢上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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