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头上的大草帽,遮住了上半张脸,三轮车大摇大摆在泥路上开过,谁也没去注意这个穿得朴素的女人。
一路开出村子之后,三轮车弯弯绕绕地进了附近镇上的集市,两个人进去,两个人出来,车上还多了一堆刚买的肥料。
只是谁也不知道,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已经不是刚刚的那两个人。
集市的某个不起眼的杂货铺里,换了身衣服的两个人走出来,一高一矮,都穿着吊儿郎当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脚上还踩着时下最流行的新款AIR JORDAN,引来镇上青年羡慕的目光。
两个人戴着耳机背着双肩包,走在路上谁也不会特别注意,他们穿过几条街,走进了这个镇子唯一一家潮牌男装店,买了几套衣服。
稍矮的那个人戴着医院的口罩,说话一股南方口音,一边砍价一边狂打喷嚏,惹得店员频频翻白眼。
最后还是被她砍赢了,两个人满载而归,坐上了镇上唯一一辆开往市区的小巴车。
等这辆车开进市区,时间已经快到午饭的点了,他们打包了两份炒面,并肩走进一个年代久远的小公园,然后就失去了踪迹。
某辆停在公园停车场的面包车里,叶晚扯下口罩和卫衣帽子,将手里那盒炒面扔给驾驶座上的卫铮,他也没客气,接到手里就打开来准备填一填肚子。
阿仁一边拆开一次性筷子,一边问:“铮哥,三叔那边具体什么情况?”
其实他们并不是很着急,因为外出行动的人里面,性格最谨慎的就是刘老三,他那么多次全身而退的经历,靠的可不仅仅是身手。
但没有消息总归是令人不安的,叶晚已经打开了卫铮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寻找刘老三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卫铮没有说话,将刘老三外出期间发回来的所有消息都转到了叶晚的电脑上,她一一打开,沉默地看着。
不到十分钟,两个大男人已经解决完午饭并且处理了垃圾,叶晚也终于抬起了头。
“三叔应该是查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而且重要到值得他去冒险,这算是好事,我们先等消息吧。”
两个人都没有意见,他们从不怀疑刘老三的能力,退一万步讲,哪怕他真的遭遇了不测,也是所有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事。
走上这条路那天起,大家就都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先把最紧要的事情处理完。”叶晚冷静地说:“老泥鳅那边已经顺藤摸到了瓜,抓到大鱼也是迟早的事,阿仁你今晚去和马原碰面。”
阿仁点了点头,没有因为这个许久没见到的名字而露出太大的表情,如今他早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他想到了另一件事,开口问:“三叔失联的事情,要通知刘队吗?”
虽然刘大于早就不是什么队长了,但大家还是习惯这么叫他,阿仁随波逐流改了口。
叶晚摇了摇头,回答:“刘队这次是单线联系,我们也不知道他目前在哪。”
阿仁不了解刘大于的任务是什么,便不再问了。
三个人集合完毕,又换了身衣服,各自散去。
老泥鳅最近走了大运,手里头也阔绰了起来,往日里的小牌都懒得打了,一门心思都在如何继续抱大腿捞横财上面钻营。
人一旦穷怕了,就真的豁得出去。老泥鳅以前是没多大胆量的,只敢做点灰色的勾当,发笔小财混吃等死。
可现在他尝到了有钱的滋味,就怎么也不愿意回到以前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里去了。
最重要的是,大好机会就摆在他眼前。
这一天太阳还没下山,老泥鳅就挺着腰杆走进了一家会所,熟门熟路地开了个包间,点了一堆酒水边喝边等人。
他一身行头是花大钱置办的,大金链子金手表,还整了个土不啦叽的墨镜戴着,花衬衫皮外套,皮鞋擦得锃亮,简直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没文化的土老帽一样。
推开门进来的年轻姑娘看见他的样子,没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老泥鳅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忙招手叫她过去。
包间门一关,声音就被隔绝在了里面,走廊上半点儿动静也听不见。
会所的地下室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烟雾缭绕的麻将桌前,他嘴里咬着根雪茄,将手里摸到的牌打出去,眼皮都没抬地问走进来的人:“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他旁边的半老徐娘抬眼看过去,见来人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不由得生出了点兴致,开口道:“哪来的靓仔,老王赶紧给我介绍下。”
她说话的时候笑得柔柔的,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样,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敢轻视她。
刚走进来的青年看向了她,颇为谦逊地打了个招呼,似乎早就认识她。
屋子里的人这才看清他的模样,饶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有那么一瞬间为这张脸而注目。
青年的容貌不可谓不出众,但却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将他刀刻般的硬朗五官生生破坏掉,多出了三分阴柔感。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短打,身形不算高大,相比寻常的成年男性较为瘦弱了些,走路的姿势还有点怪异。
咬着雪茄的人早知道旁边的女人是什么德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这可是二当家身边的红人,姓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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