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恬问:“不点吗?”
叶晚笑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二手烟不好。”
她说着,伸出手指夹住烟,启唇道:“李老师要是看见了,又要生气。”
白恬撇开头,无声地吸了吸鼻子,半晌后才道:“我们这一届的学生里,他最喜欢的就是你。”
“嗯,我知道。”
白恬又道:“他对你寄予厚望,为了你无数次和叶校长吵架,你离家出走那段时间,他染黑了没多久的头发又白了一大半。”
捏着烟头的人沉默许久,才回答:“我知道。”
空气与时间在这一刻都静了下来。
白恬的肩头靠上了一片温度,她仰了仰头,看向遥遥相对的教学楼,终于问:“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高三的时候要选择退学?”
这一次,靠在她肩上的人没有回答。
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是被神眷顾的天才。
也不是每一个天才,都被神所深爱,一生无难。
“叶晚姐姐?是你吗?”
站在楼下的人看着走回来的两个身影,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叶晚顿了顿,走上前去,跟她打了个招呼:“姗姗,好多年不见了。”
李珊珊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没想起来。
叶晚开口道:“这是白恬,跟我一届的。”
年轻的女孩子顿时恍然,“原来是白状元,当年你高考时答的几道大题爷爷还跟我讲过,我到现在都记得。”
白恬对她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李珊珊转头看了眼身后走出来的宾客,只得放下了寒暄,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该回去忙了。”
她说完,却又想到了什么,看着叶晚问:“奶奶在医院,你想去看看她吗?”
再次踏进这家医院时,白恬比自己预想中要平静很多。
她跟在叶晚身后,问过护士之后,终于来到了病房前。
叶晚敲了敲门,开门的人是个中年男人,他见到叶晚还有些疑惑,问:“姑娘,你找谁?”
不等叶晚回答,屋内就传来一道声音:“快让她进来。”
中年男人愣了愣,然后拉开门,让叶晚和白恬进了病房。
“谢谢李叔叔。”叶晚说着,看向了病床上的人。
白恬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已经头发花白,她眯了眯眼睛,似乎看不太清楚,便问:“是叶晚吗?姗姗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要来。”
叶晚无声地走上前,俯下身靠近,回答道:“师母,是我。”
中年男人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床上的人又看了眼白恬,问:“这位是?”
白恬也走到病床边上,轻声回答:“师母,我是白恬。”
老太太端详了她一会儿,笑了笑,说:“原来是你啊,好孩子,出落成大人了。”
白恬也笑了笑,然后抬头看了叶晚一眼。
对方也看着她,短短对视片刻之后,又分开。
老太太慢吞吞地说:“唉,别站着,都坐下说话。”
叶晚点点头,拉过两个椅子,和白恬一起在床边坐了下来。
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挣扎着要坐起来,叶晚连忙伸手扶住她。
老太太坐好之后,又仔仔细细将叶晚打量了一番,边点头边笑着说:“真的是大人了,比电视里还好看。老头子还不让我看,现在他管不着了,我得多看会儿。”
叶晚垂下头,许久之后才低声开口:“师母,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
坐在床上的人握住她的手,一边轻拍着,一边道:“不怪你,师母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不容易。”
老太太说着,又看向坐在一旁的白恬,笑着道:“你们都回来了,老头子要是知道一定高兴咯。他那会儿最操心的就是你们俩……”
白恬抿了抿唇,听着她念叨的声音,努力压下了翻涌上来的酸涩。
病床上的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两个人也就这样陪着她,聊着家长里短,直至太阳下山。
她们离开之前,老太太看着叶晚,平静地对她说:“你李老师走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就跟睡着了一样。他年纪到了,就会有这一天,他自己也知道。”
她说着,露出一个笑来。
“老头子教了一辈子的书,一生不说有多大功德,但至少是问心无愧的。”
“若要说他这辈子有什么遗憾……”
“大概就只有你了。”
九月的深夜,已经泛起了凉意。
叶晚和白恬背着自己的包,并肩步行着前往酒店。
身旁的人一路上都很沉默,白恬也没有开口,就这样陪着她慢慢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上。
经过一个还亮着灯的地方时,叶晚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过去。
白恬跟着停下,安静地看着她。
“你知道我爸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吗?”她突然开口问。
白恬顿了顿,无声摇头。
她的确不知道,因为叶晚退学后就消失了。而充当传声筒的刘然,对有关叶晚的事情不再提及半个字,一直到他们高中毕业,离开这座城市。
站在路灯下的长发女人看着眼前的地方,平静地说:“在他入狱后的第二年,因病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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