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市公安局老址拆迁现场,无关人员禁止入内。
等到简沐姿真的跟着温杨坐在了马路牙子上,温杨“噗”的笑了一声。
她笑看着简沐姿,并不解释自己笑的原因。
只是安静地望着简沐姿笑,笑得简单而纯粹。
“我白天教育那两个家长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
温警官呲着牙,似是得意地展示着自己满口的大白牙。
简沐姿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也没有转移话题。
她有预感,接下来,温杨会说一些别的事情。
每当温杨开始讲内心话之前,总会在一开始的时候讲一些看似不着边际的话。
“我想想啊……”
温警官捡起了花坛里的一只树杈,戳着地面,“我12岁的时候……好像初二吧……初二的时候,我已经很少去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家借住了。现在住的社区是我妈在我上初一时候买的房子,其实小学的时候,我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在家。”
“如果不跟人说最近考试了,可能得等到放寒暑假的时候才会被碰到的长辈们询问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温杨又拿树杈戳了戳简沐姿的运动鞋面,“有没有忽然觉得我很幸福?当学生的时候,完全不会有考试的压力,更不会出现今天那个男孩子的情况……因为考试不及格而被关禁闭,还关出了低血糖……”
“这么一想,换言之,是不是说明我很聪明?而且从小就很自觉,不用家长监督也可以长成今天的聪明才智!”
自说自话的温警官,满以为简沐姿不会就着她的话夸她。
可简沐姿拍了拍她的手背,跟她肯定道,“是,你很聪明。”
聪明到让她心疼了。
……
拆除机和洒水车一同开进现场的时候,温杨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她遥遥地望着远处的尘土飞扬……
小时候,坐公交车来警局的路上,远远就能看见的红色屋顶……
会议室里,总也关不紧的两扇窗户……
差一点儿就掉了偏旁部首的支队科室门牌……
总是咣咣作响的大铁门……
还有食堂里被她偷偷刻了画的桌椅……
过去有关于此地的记忆,只能埋进了那片扬起的尘土里。
……
第95章 19时19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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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欺骗自己*
……
嘴硬了一个晚上,在一旁观看了半小时的拆除现场之后,温杨终于道了句实话……
“我就是觉得,忽然有一种和过去切割了的感觉……好像心里某一部分的东西,崩塌掉了。”
温杨扯了个笑容,继续道,
“简沐沐,我真的不难过。真的。我就是想在最后看看它,而且至少我会记得它。”
强调了两次的不难过,那就是真的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
看到自己年少的记忆被一点点摧毁、抹去,你甚至都没有资格留下它。
……
同样面临强制摧毁的,还有杨长荣生前特意留给女儿的商铺。
商业街的商铺,一头已经被强拆,仅留下的部分,能够坚持下来的业主根本不多。
区法院退休的业主,被多次登门的单位领导劝退了心。
做着餐馆生意的业主,因为断水断电只能选择搬家。
为了方便老顾客,新找到的店面与商业街相邻不远。
而相邻不远意味着它们仍然处于同一个行政区,受同一拨人管辖。
女婿在天然气公司上班的岳父业主,女婿的工资已经停发了两个月。
原本就是单位的合同工,随时可以给你一个“说走就走”的开除理由。
岳父没有办法,终于在东头自家门帘房被执行强拆后的第二天,签了字。
签补偿协议的日期,还被要求一定要签强拆前一天的日期。
开着小型物流公司的业主,税务局登门查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开着小卖部的业主,另一处5层自建房预计将在下半年征收。
这次的征收不签字妥协,下半年的更不会给好果子吃。
最后的最后,整个商业街只剩下了3位业主。
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商业街,仅仅剩下完整的三个卷帘门。
其中两间商铺同属于同一位业主,而另一间商铺,属于当年的杨长荣、而今的温杨。
至于第三位业主的商铺……早在商业街东头被执行强拆的时候,门面就葬身于尘土了。
……
周五,北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
首都知名律所过来的律师。
24万一单的律师费,三家业主依照商铺面积分摊。
庭上的表现尽管精彩,也难保中院的审判长被副市长通了气。
因着世界经济论坛而征收的商业街,似乎连强拆都绝对有理有据。
至于评估公司在整个征收过程中,暗地里破坏公平公正,却否认自己没有被相关领导授意……业主们是完全不信的。
可不信能怎么着呢?
温杨甚至不对北城市中院的判决抱有希望,甚至也不对省高院的判决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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