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薄覃桉伸手说,“扶我起来。”
薄覃桉的伤口深,起身腹部用力容易撕裂伤口。游屿走到薄覃桉身边,半蹲下仰着头笑着问他,你不是不去会诊吗?
薄覃桉凝望游屿许久,游屿几乎要闭上眼想短暂不再看到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游屿问:“你多久没睡?”
“我是医生。”薄覃桉又说。
游屿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医生,是我见过医术最厉害最负责的医生。
薄覃桉用指尖轻轻抚了下游屿的眼角,“我记得你以前睫毛没这么长。”
“你数过?”游屿诧异。
薄覃桉很慢很慢地对着游屿微笑,说没有。
“但我的观察力很好。”
游屿将手背放在离眼睛一厘米的距离,眨眨眼,让睫毛扫过皮肤。很快他趴在薄覃桉膝上说,“好像和以前没多大差别,如果真的变长了,可能是最近休息的比较好。”
“之前上初中的时候,听班里女生聊天,她们说隔夜茶抹睫毛,睫毛也会变得又长又密。”
“所以薄覃桉,你多久没睡了?”
游屿始终觉得自己是因为社会阅历不丰富,比不上薄覃桉这种混社会的老油条,以至于每次都被他带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薄覃桉很诚实,“昨晚没休息。”
游屿昨天不在医院,他又问:“可我看床……”
“病人家属昨天下午就在病房。”薄覃桉声音有些哑,游屿问薄覃桉要不要喝水,薄覃桉按着他的肩膀说不用。
可听声音,根本不想不需要补充水分的样子。
游屿曲线救国,“不喝水,我买了奶茶。”
按照薄覃桉透露的消息,游屿想了想说:“病患家属骚扰你一夜,所以没休息好,家属找到我这后,你才同意参与术前会议是不是?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如果真是这样,游屿反悔,他不该轻易原谅这家人。
“刚刚扫地的时候有糕点渣,他们有备而来?”游屿有些生气,他拍拍薄覃桉的腿说,“要不要我帮你出气。”
不代表薄医生,是薄覃桉这个人。
他越想火气越大,薄覃桉是个伤患,怎么能被这么折腾。他皱眉:“你倒是说句话,别让我猜。”
其实游屿推理地不错,薄覃桉同意会诊确实是在患者家属找到游屿后。
薄覃桉从业以来,见过的奇葩不少,可着实没今日这么生气。不能以个人的世界观判断其他人,上学时期他的老师便教过他,医生要知道治病细心,但不要让过多的个人情感以及生活影响到治病救人。
他生气,是有一部分源于游屿,但更多的是他说不清道不明,内心的烦躁。他同意,也是因为游屿,他让游屿卷入医患事故中不得脱身。他问游屿,“我救患者,你不会生气吗?”
游屿摇头又点头,他说我的伤口凌晨的时候会很疼,以后愈合的时候也会痒到半夜失眠,可这就不治了吗?
“可那个得病的人是无辜的。”游屿很淡地笑了下,看不出高兴,流露出的委屈占据大多数。
双方协商那天,他去看过一次,病人躺在普通病房陷入昏迷。这家人用不起一天一两万花销的ICU,只能用呼吸机吊着亲人最后一口气。
游屿甚至没有接受更多的赔偿,看到病人的那刻,他忽然想到方远。
“得病的人绝望,身边的人比他更可怜。”游屿双手握住薄覃桉的手,薄覃桉的手很凉。
他不想因为自己,让薄覃桉为难。
“医生治病救人,如果这个人因为我而得不到治疗。”游屿停顿了下,“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非得你参与手术讨论才同意手术,可我知道,你学医不是为了自己。”
话音刚落,薄覃桉冷道:“你错了。”
“我没错。”游屿让自己的声音压过薄覃桉。
就算错了,他也不允许薄覃桉打破自己的幻想,“薄覃桉,你可以有心理活动,但不要告诉我。”
在我的眼里,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假期过得很快,一转眼一个月过去,游屿也收到了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说来也巧,他和傅刑的录取书一起到。傅家父母高兴,当日带着两个孩子去饭店庆祝。对于傅家父母,游屿心怀感激,饭席间要以茶代酒敬叔叔阿姨。傅妈妈感动地抹眼泪,游屿是她看着长大,如今能有好前程,她比谁都高兴。
回家后,傅刑半夜提着气泡酒过来,又定了烧烤外卖。游屿去厨房找开酒器,他自己有伤不能喝,也就只拿了一个杯子。
“你不喝?”傅刑举起酒瓶仔细看了下度数,“才六度,喝不醉。”
游屿撩起额前的发,“我有伤。”
傅刑看罢跳起来扑倒游屿面前,“怎么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伤口都快好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万一毁容怎么办?”
游屿摆摆手,将傅刑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没事。”
起泡酒度数小,但几瓶喝下去,对于傅刑这种只有嘴上功夫的人,根本经不住折腾。
他双颊都红了,像冬天被凛冽寒风侵袭过般,游屿揉揉他的脸颊说:“你醉了,别喝,再喝叔叔阿姨该生气了。”
游屿抢过傅刑手中的酒瓶,傅刑又抢回来,“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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