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姚尧逃离餐厅,随便找了个房间坐在沙发上想事情。
他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父母。
这个问题龚姚尧问过自己无数次,中华好像就规定了子女必须听父母的安排,孩子出一点小错,甚至不能算是错,只要父母不高兴,就必须承受狂风暴雨,可是父母在气头上的无心之语,明明有更大的问题,却从来不需要低头,更不会反思自己。
如果是禹周的父母,绝不会这样。
前不久做的决定突然有了动摇,他有多少次想自己父母不容易的心软,就有乘十倍的不想回家的愤然,尽管他明白父母还是爱自己,可他却不敢想象如果与爸爸朝夕相处,他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龚姚尧现在后悔来得及吗?他不想回家,他想留在禹周身边,哪怕禹周比现在还忙,他也想和禹周在一起,至少他心情低落的时候,有个人可以依靠。
“叩叩”,几步外传来叩门声:“幺,你在里面吗?大嫂可以和你说说话吗?”
龚姚尧愣,猜到这大约是老妈的主意,收拾了一下形象,道:“大嫂,你进来吧。”
推开门,大嫂手里用托盘端着些饭菜,放在桌子招呼龚姚尧吃饭。
可龚姚尧是真的没有胃口,推辞不掉也只是用筷子一点点扒拉着米饭,根本没有进食的意思。
“爸说话一直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嫂没有为龚父开脱,“他还是想你的,今天厂里本来有事都推掉了,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龚姚尧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你和爸真的很像。”
不服气仅存在了几秒,龚姚尧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也有许多问题,一边不喜欢老爸的脾气,一边又学来了他的性格:想当然地自说自话,误解别人不肯低头,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他了。
大嫂点到为止,看龚姚尧表情明白他好转了一些,准备执行龚母交给她的第二个任务:“大嫂看出你的不开心了,你是不是不想和禹周分手?”
一个人这么说,两个三个都能看出来,龚姚尧才意识到他的不甘心还是表现在了脸上。
可他现在已经拉黑了禹周,怎么拉下面子加回来?这么多天,禹周都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们早就没有可能了吧?
绝望感比刚分开时的痛苦更加可怕,龚姚尧握着筷子的手抓得紧紧的,指尖因用力泛着青色,他梗着脖子摇了摇头:“大嫂,我们……我们不可能了……”
“怎么会?不要这么轻率地下定论。”
“是真的没可能……”龚姚尧扁扁嘴,“我把他拉黑了,他肯定很不高兴。禹周本来说,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去处理各自的事情,是我生气提的分手。”
“……”大嫂忍住对龚姚尧幼稚做法的吐槽,对他谆谆善诱,“你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他不高兴呢?”
“可是……”
“可是?”
“禹周说他不想保研了,我总觉得是我拖累了他,而且我也计划了毕业后回家。我们俩今后的人生根本没办法重合,怎么在一起啊。”
“毕业后回家?你想回厂里上班?”
龚姚尧联想到两个哥哥每天忙于应酬的样子,心里有些抵触:“不是上班,就是觉得爸妈岁数大了,总该有个孩子在身边。”
龚姚尧忧心忡忡的样子,却逗笑了大嫂:“你这个孩子,是嫌弃我们几个大人和爸妈不亲近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这个想法,为什么想回家?就不想去外面闯荡一下?”
龚姚尧被说得有些心动,解释自己心理历程的话也没那么硬气了:“上次你和妈来B市看我,我在她包里发现了一块高中时送她的手帕,感觉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儿子该尽的责任,所以才想毕业后回家……”
大嫂欣慰地笑了,他家幺这一年真的成长了许多,虽然想法很可爱,可他已经从原来只考虑自己的纨绔子弟,成长成了为他人着想,为家人顾虑的大人。
她调整一下坐姿:“傻孩子,你觉得爸妈是那种因为爱你,会把你锁在身边的人吗?和你不想禹周为你放弃学业一样,你如果为了他们和禹周分手,他们也会自责的。”
龚姚尧醍醐灌顶。
“父母是父母,孩子是孩子,他们生养你,是因为爱。父母有彼此互相陪伴,他们更希望看到的是你健康成长,然后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妈知道你因为他们和禹周分手,她得多难过?她也许还会后悔之前去看你。”
“没有,你们之前来B市,我还是很开心的!”虽然四口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看禹周。
“那不就好了?”
“好了?”龚姚尧不解。
“对啊,不要顾虑家里,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了。”大嫂解决了龚姚尧的结症,转念想到了禹周的问题,“禹周不想保研,说不定也有他自己的顾虑呢?好好的冒然提分手,是人就会生气啊。感情可不是闹儿戏,更不能总是把分手挂在嘴边,要大嫂说,你该给禹周道歉。”
“嗯。”龚姚尧乖巧点头。
虽然这么应下来,龚姚尧还是下不去决心跨出那一步。幸好他家人都是冷战不过夜的性格,龚姚尧焦虑的内容从“怎么解决难题”变成了“如何向禹周道歉”,一拖再拖,拖到了春节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