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眯了眯眼睛,轻声吐出一句:“哥哥的身体永远那么温暖。”
他们小看了顾青辞中的毒。
翌日顾青辞又呕出一口血来,回京溪的路上大雪纷飞,沈执急得满身大汗,将人圈在怀里,一次次地替他运功压制毒气。
可就是没有用,顾青辞还是一点点地丧失了生机,一日比一日衰弱下去。沈执平时都不敢同谢陵对视,生怕看见谢陵红着眼眶的模样。
顾青辞开始认不清楚人了,沈执和他说话时,顾青辞说他今年只有十六岁,家中有何许人,也记不清了,甚至认不出谢陵。可唯独记得沈执。
他牵过沈执的手,在他手心里写着“我要保护沈执”。
沈执满目哀愁,恨死元祁了。
他对顾青辞非常好,除了不能与之有肉体上的缠绵之外,顾青辞的所有要求,一一都会满足。
可顾青辞对
沈执亦是没有任何要求了,只是希望他能过来陪陪自己,哪怕说几句话也行。
第三日,顾青辞又呕出口血来,沈执几欲发疯了。不顾一切代价地派人追杀元祁。夜以继日地运功替顾青辞逼毒。
第四日,顾青辞照例吐了口血,懵懵懂懂地跟沈执说:“外头下雪了?今年我十四岁了。”
沈执当时惊恐地瞳孔骤缩,同谢陵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是夕颜!
传闻此毒同花名一般,盛于黄昏,一朝凋零,悄然含英,阒然花落。
也就是说,自顾青辞吐血的那一日为始,每一日为一岁,一日结束,便少一岁,等十七天过完,顾青辞便要与世长辞了。
“不要,我不要你死,不要啊,你不能死的,我把谢陵还给你,我把他还给你!”沈执将人抱紧,竭尽全力地想挽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不明白为何元祁要一次次地把他的光明带走,一次次地将他拉回深渊。
“阿执,你不要哭啊,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生气了?”顾青辞像个十四岁的少年那般,眸子温柔深邃,身上隐隐有了谢陵当年的风姿,勾唇浅笑,如午后温暖的阳光,明媚却不张扬,“我不要谢陵,我想要你。”
沈执忽觉得回到了年少,谢陵比他年长了六岁,十四岁时已经官服加身,丰姿卓越,那会儿谢陵也是这么告诉沈执的,说:“哥哥不要别人,只要你。”
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谢陵在此处儿没法待,直接转身出去了。
沈执好不容易将人哄睡下,才一出房门就扑到谢陵怀里:“哥哥,你打我吧,骂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任性妄为,是我的存在才毁了你跟顾青辞,是我的错。我不该活着的,我当年不应该活下来,我应该去死的!”
谢陵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不是你的错,是我谢家满门亏欠你的。阿执,如果老天爷一定要让我们三个中间有一个人死,那个人不是青辞,也不是你。”
“用我一命,换你跟青辞长命百岁。”
谢陵寻出了属于顾青辞的长命锁,珍之重之地套在了顾青辞的脖颈上,又取出曾经被沈执丢下的那副,同样套在了沈执的脖颈上。
最后才抓过沈执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将铁甲套了上去。
“阿执,生死一战,命由天定,无怨无悔。求你,永远不要再放开我的手。”
元祁连夜回宫,听闻元瑾伤重,一路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去了王府。
元瑾自出生起身子骨就弱,遂平时元祁对其多娇宠了些,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即便气极责打他,也是留了手的。
可沈执责打元瑾根本没有留情,最后那三十二鞭还是谢陵亲手打的。谢陵的臂力有多大,出手有多重,旁人也许不知,可沈执是一清二楚的。
元祁一脚将太医踢开,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一把将元瑾圈在怀里,摸着他瘦弱的脊背,左眼通红,连声音都沙哑起来:“阿瑾,皇兄回来了,阿瑾,你会没事的,有皇兄在,谁也不能欺负你,阿瑾!”
“皇兄,我身上好疼啊,好疼啊,皇兄,我还不想死,皇兄,我想永远陪在皇兄的身边,皇兄。”元瑾面无人色,唇角干裂出几条沟壑,往外渗血,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屋子的人战战兢兢,只能听见元瑾一声比一声艰难的哭音,“皇兄,我不想死啊,皇兄!”
“阿瑾,你别怕,有皇兄在,皇兄一定会救你的,别怕啊,皇兄带你回宫养伤,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宫里那么多奇珍异宝,一定能治好你的伤!”
元祁打横将人抱了起来,连夜回到宫中。上百名太医跪在殿外,依次进殿替元瑾诊断。
可元瑾终究不是沈执。
当年沈执的武功已经出师,又是从小饱受摧残,命韧非常,事后元祁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了宫里的奇珍异宝,竭尽全力地挽留他的命。
沈执这才勉强撑了过来。
可三年之后,面对另外一个弟弟的重伤,元祁却有些无能为力了,曾经用在沈执身上的很多奇珍异宝,早已用尽,眼下时间匆忙,从何寻去?
“阿瑾,皇兄膝下无子无女,这辈子唯有你和小十七在身旁陪伴。你可是皇兄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无论如何,你也不能离开皇兄!”元祁后知后觉,隐隐察觉到身边所有人都要离他而去,下意识将元瑾圈在怀里,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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