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东脱掉鞋子踏上练习垫——我们社太过穷困,没能在体育场铺上剑道专用的木地板,朗声道:“少说废话,赢了我再说!”
说罢他两脚略分,抽出竹刀双手握住举至头顶,刀尖略偏向左后方,摆出了一个相当标准好看的上段姿势。他上半身挺直,面上的暴躁一扫而空,只有沉静和专注,我见状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双手垂握竹刀在身前,虎口朝下交握用力,摆出一个防御用的下段姿势。全体育场的人都围了过来,准备看这一场完全没有准备的好戏。
没有任何预警,周春东脚下忽地一动,竹剑即刻朝我面部劈来。我后退一步,抬手朝右格挡,化解了这一次快攻。但他很快又接了一发朝我头部袭来的向下劈击,我不得不再退一步,双手举刀朝左格挡。竹剑相撞——这一下比第一次攻击力道大很多,但我没空多想,全神贯注盯着他的动作。
只见对方肘腕一翻,起刀朝我面部横向左劈,我身体好似自动自发地做出了反应——我向右滑步,竹刀带起的风刮过我脸侧。趁他竹刀劈空、重心前倾之时,我忽然看见了他动作破绽的缝隙,于是迅速朝他右部面部猛劈一刀。
学长1号吹了个口哨,我俩收刀,退回成中段姿势。
得占先机,我心里得意了一下,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便主动出击。
我起右脚、蹬左脚,双手朝他面部劈击,对方迅速膝盖微弯,双手举刀朝左上方挑格,我下劈的剑瞬间被他反向崩弹出去。
我的刀偏了,面前也露出空档,周春东左脚一跨来到我面前,就着惯性劈至我的面部中线。
收刀。
我紧张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体育馆寂静无声,但我完全不敢分神去看周遭的环境。周春东已经再次抢刀出击,又是朝着我的脸来的。我左脚稍退,将他的剑挑格开,想要故技重施、趁他攻击时防守不备来回击一分。于是我猛一蹬地,大冲势突刺他的咽喉部位。然而对方却似乎早有所料,左脚一旋,直击我因突刺而暴露的右手腕。
“你太弱了,全都被看透了好吗。”围观的边尧开始不耐烦了,“他是个左撇子,你还老去从右边攻击。”
我正紧张呢,听完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怒道:“别人全市第二名好吗,我能得分就不错了,你行你上啊!”
边尧“啧”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周春东已经直接用攻势强行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我垫了一步朝旁躲过他的攻击——他这一刀力道很足,却也正因为力道下得狠而攻击节奏停顿了半刻。我见状立刻脚下使力、配上扭转腰部的力量,自左下上挑劈刀——周春东收刀格挡不及时,被我切中了腰部。
我收刀后退,重新摆好姿势,心里想——边尧说的没错,这人右侧防线真的弱一点。
就这样十来个回合过后,在这寒冬里,我和周春东都满头大汗——我输多赢少、分数落后,但已经比我事先预想得好很多了。想来那些在灵域中的战斗,无意间的确帮我训练了战斗本能和生存本能。外头天色漆黑,边尧再次开口了。
“要打到什么时候?”
没人理他,我正全神贯注防备着周春东的动作,自然也不会理他。
“你们这么打,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我们还有事要做诶。”他又说了一遍,干脆直接走进场来,一把抽走我手中的剑。
“你干嘛?”我愕然看他。
边尧推着我的肩膀将我挤到一边,对周春东说:“我来和你打吧,就一局,如何?”
周春东冷笑了一声:“帮人讨场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边尧大喇喇站在原地,浑身散发着冬眠的懒劲儿,但是他身高造成的压力仍是实实在在的。他一手揣兜,另只手松松握着剑,剑尖指地,完全没有一丝剑道人的架势。
边尧微微抬起下巴,问:“是不是玩不起?”
周春东额头上血管爆了一根。
这个家伙……我无奈地朝场边让了让,回头看见周春东已重新摆好中段姿势——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后,右脚离地、朝前猛冲了过去。
边尧单手格挡住他双手下握的劈刀,手腕翻转又挡住了他接踵而至的直切,要不是我亲自感受过周春东攻击的力道,我几乎要以为他的防守轻松到毫不费力气。
这时边尧左脚忽然突兀地撤了一步,却见周春东的剑宛若被早已预见到的那般、慢了半拍才劈空在边尧身前二十公分的地方。
周春东瞳孔放大,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看不见对方下一步动作吗?就知道没头没脑地瞎冲。”我记得在某次在灵域里,边尧这样问我。
“我怎么可能看见他即将干什么!”我当下是这样气急败坏地回答的。
只见边尧的剑尖在空中抡了半个圆,一刀劈至周春东剑柄根部——虽是单手,但力道之大,直接将他的剑挑飞离手,飞出半个场地。
周春东竹剑脱手,满脸怔愣,他尚未反应过来,边尧已经将手中竹刀掉了个个,用握把的柄端快速点了周春东额头、咽喉和胸前各一下,后跳了一步说:“三分,我赢了,承让。”
从头到尾,他惯用的左手都没从裤兜里拿出来过。
边尧将竹刀抛了过来,我手忙脚乱地将之接住。边尧招招手指,平淡地说:“收拾东西走人,该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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