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不过是偷听到了别人讲电话,却解读出了这么大一番意识流的感想。
“我当然知道了,我是你的医生嘛,你信任我,我也信任你。”
“我知道,嗯,听我说话,深呼吸,1,2,3……”他忽然一抬头,看见了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退出去的我,微点了一下头,示意我先坐,嘴上说:“呼气,我知道你不想吃药,我听见开门的声音了,是你妹妹回来了吗?嗯好……”
对面的人似乎冷静了一些,话筒里的音量低了下去。我坐下后便开始装忙地东看西看,翟老师没有和其他校医一般穿着白大褂,反而跟刚从什么学术研讨会下来一般穿着周正的三件套西装——硬要说的话,对于校园环境而言实在有些太过华丽了。
他似乎终于安抚好了电话那头的人,简要地说:“那我挂了,下周二见。”
挂掉电话之后,他有些无奈地说:“Panic attack。”
我点点头,说:“对不起啊翟老师,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没事,该道歉的是我,久等了。”他说,“不好意思,我有一些客人算是情况有点……”
“严重?”
他微笑道:“复杂。”
“第一次见面,我叫翟齐,不用那么拘谨,算是你的师兄。”他笑着说,“还是说……我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自称有点太不要脸。”
“说什么呐师兄,你看起来超年轻。”我也笑了笑,顿了顿,我迟疑道:“我辅导员帮我预约的,让我来找我和你聊一下那个事……”
他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不用管他们说什么,你想聊什么都行,生活,学习,谈恋爱,什么都行。”
我愣道:“哦。”
“你叫邹初阳?大一新生啊,真好,年轻人。”他扬起眉毛感叹,“都适应了吗?室友怎么样?”
我答:“来学校报道太晚了,没分着寝室,就在校外租了个房子。室友还行吧,基本不在家,都在他女朋友那过夜,挺清净的。”
“那样也好,”翟齐说,“我就在学校宿舍住了半年,实在受不了了。”
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我是王子我有洁癖”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怎么在我们学校那只有一个破风扇的四人间生存下去。
我发誓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然而下一刻翟齐就露出有点好笑的表情。“你在想我是洁癖小公主吗?”
“噗——咳咳咳咳。”
我被口水呛到脸都涨红,翟齐却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微微歪着脑袋问:“还有呢?随便聊聊吧。”
不知道心理医生是不是都有自来熟技能加成,和翟齐聊天时间过得特别快,在我意识到之前,已经把高中到现在所有人生都交待了。
眼看着预约时间只剩下了十分钟,我终于按耐不住道:“你不问我关于昨天的事吗?”
“你想要我问吗?”翟齐反问。
大概是看出我眼神中的迷茫,他说:“事情发生得太快,到现在也还不到24个小时,我不确定你是否已经消化过自己的情绪,又是否已经准备好探讨你的感受。”
我点点头:“确实没什么实感。”
翟齐说:“很正常。”
我想了一下,说:“但……有件事,我还是想跟您聊一下。”
翟齐双手摊了一下,手肘搁在扶手上:“当然。”
我点了点头,思考着如何措辞,忽然抬头问:“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是保密的吗?”
翟齐扬了扬眉,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问:“是你杀的她吗?”
我吓了一跳,迅速反驳:“怎么可能!”
翟齐笑眯眯道:“那我们的谈话就是保密的。”
我:“……”这师兄有点可怕啊。
“是这样的,我当时还看见了一个人。”
第3章 夏末蝉亡的棋局 (1-3)
听完我的讲述,翟齐没有着急发表什么意见,倒是不徐不疾地喝了一口水先,才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事件发生的时候,由于‘有人在你面前跳楼自杀’这件事本身造成了太大的冲击,所以下意识没有同说明还有别的目击者的情况。事后细一回想,觉得隐瞒此事有些不妥,但不和当事人沟通直接‘告密’的行为似乎更加不妥,所以纠结了起来。”
他这样一说,我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早上和那个同学聊完之后,你为什么还在纠结呢?”翟齐问。
“因为……他给的理由没有什么瑕疵,都挺合情合理的。而且那个同学好像在社交上很不擅长,很怕麻烦、怕关注度的样子。”我说。”而且他一个刚入校的新生,没道理认识别专业的大四学姐,更没有害她的理由……吧。“
“那你就帮他瞒下来不就好了,如果他和出事的女孩儿真有什么关联,警方不需要你也能调查得出来吧。”翟齐轻巧地说。
我一听不由得激动起来:“怎么这样!万一事件还有别的内情,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
翟齐露出一个微笑:“你看看你,心里这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从校医室走出来时我顿感心情轻松了不少,进门之前本想着应付辅导员来一次就好,殊不知偶尔这样聊聊天也挺不错的。我正要摸出手机来发消息,忽然瞧见老远溜达过来一个大爷,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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