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晓道:“那你说啊。”
“我不想现在说。”顾临曦道,“我想等我当上学生会主席以后再跟你说。”
喻晓:“那你有一半儿的几率这辈子都没法儿说出来那句话了。”
顾临曦:“……”
喻晓提议道:“所以你还是现在就说吧。”
“不行。”顾临曦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只能明天说。”
顾大少有着自己的坚持,说不现在讲就不现在讲,非得等到演讲结束之后。
喻晓本来并没有把这当做一回事儿,谁还没有点儿自己的小坚持,他就当是大少爷做人最后的矜持了。
可他一转头,发现顾大少正看着自己,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严肃正经了不少,任谁一看都会觉得他撞坏了脑子的传闻肯定是哪里来的谣言,这么正经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缺根筋。
喻晓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一瞬间,他好像知道了自己忽略了些什么,零零总总拼拼凑凑,他又好像知道了顾临曦想跟自己说的是什么。
一些不适时宜的想法忽然冒头,并且有着一猛子窜到天上去的架势,但是很快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喻晓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喉结滑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今年夏天的尾巴有点儿长,正午阳光正强,暖洋洋的,水杯里的冰块融化出了缝隙,发出了‘咔哒’一声。
刚开学,学校里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有待解决,还没有进入正常的上课阶段,喻晓回家早,他一进家门就倒在了自己被子上,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比他更早一步到家的夏阳洗完澡穿着浴袍就出来了:“哥你这是咋了?”
他哥心情不好精神状态欠佳的时候多得是,但是几乎没有这么精神不好的时候,简直像是在外头跑完了三千米再回来。
“我没事。”喻晓翻了个身,正面朝上,看着天花板,眼睛眨眨,眼睫毛也跟着一下下扇呼“就是一直想着事儿。”
夏阳直接问:“什么事儿?”
喻晓神情复杂地看了看他弟,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夏阳被他哥这副样子吓着了,他哥以往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关心,究竟是发生了啥能让人愁城这样?
喻晓推开了凑过来关心他身心健康的夏阳同志,并且十分没有感情地保证道:“明天晚上我再跟你说吧。”
有话不说憋在心里非要等到特定的时候再说,这是个毛病,而且还是顾大少同款的毛病。
到了晚上,喻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还在想着顾大少。
他总觉得自己知道顾临曦想说什么,但是又会下意识地否决。
否决之后又会有另一个声音出现,反驳他刚才武断的决定。
然后再加上最开始的那个想法,三个声音交缠在一起,吵吵嚷嚷,旧的问题没得到解决,新的问题又不断冒出。
喜怒哀怨惊错综复杂,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扰得人无法安眠。
夜深人静,越来越多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旋转跳跃、挥之不去,而且还会自己排列组合,成为一个又一个新的问题,团吧团吧卷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都不知道怎么理清头绪。
于是,这一宿喻晓失眠了。
学校里就那么一个小礼堂,美术的学生会换届选举被安排在下午,上午有其他院系的人在用。
喻晓今天上午的课在临近中午的那两节,他昨晚失眠了,就想着早上还可以多睡一会儿。
但他这一觉终究是睡不成的,他先是被快要迟到了的夏阳同学叮叮哐哐地穿衣、洗漱、吃饭、出门儿一条龙的声音吵醒,好不容易睡着后又被开关门的声音惊醒。
喻晓打开卧室门一看,是夏虹女士拎着她的大包小裹回来了。出门儿数月,夏虹女士显然并没有在奔波的旅途中遭太多罪,还是那副精神焕发的模样。
“我回来啦!”夏姑姑把行李一扔就去给了侄子一个拥抱,“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想没想我啊?”
“挺好的,按时吃了,想了。”喻晓回答完了对方的问题,又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次要待几天?”
“要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几个月吧。”夏姑姑盯着自家侄子的脸看了又看,“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喻晓:“……”他这肤色居然还能看出来脸色怎么样,他们家姑姑也是观察地细致入微了。
喻晓打了个哈欠:“没事儿,就是睡得太晚了。”
“那你可快去补个觉吧,我也不着急收拾,不吵你了。”夏姑姑把人往房间里一推,还顺手给关上了门。
喻晓接受了姑姑的好意,再一次躺到了床上尝试入眠。
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人都有一张五官模糊的脸,好像高度近视的人离开了眼镜。他分不清谁是谁,也看不清自己脚下的路,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能摸索着前行。
偶尔还会有顾大少那张脸低空掠过,他想抓又抓不着,只能尽量无视掉纷杂的思绪,继续摸索着走自己的路。
真烦人啊。他想。
但是在这一场梦里,他又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烦躁。
摸索着摸索着,他就被门外的争吵声叫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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