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回来不光是为了嫁衣,还是为了寻找有没有不让妖魔吞噬怨气的办法,其实这也是他被楚辞赶回来的原因,楚辞是魔,他要怨气,就得让人心生怨念,被摇光拦了几次过后,楚辞忍无可忍地把他扔出了家门。
但摇光又必须得拦他,他要的怨气三两个人无法给予,非得是战场上尸横遍野,一来二去,怨气横生,到了一定地步时,他又要再受一次天罚。
楚辞说的其实没错,摇光就是为诛魔而生的,摇光本就是他的天劫。
只是谁也没想到,乾元封了摇光的记忆,反而让他阴差阳错,爱上本该由他亲手杀死的魔。
告别神女后,摇光又去找乾元,乾元仿佛知道他会来似的,坐在天池中的亭子里,摇光看一眼天池水,本能地皱眉。
天池蓄着的是灵气化成的水,和人间的水并不同,摇光在人间怎么玩水都不会弄湿羽毛,但在天池,沾一下羽毛就湿透了,所以他非常不喜欢来到这里。
他忍住炸毛的冲动,一掠到乾元面前,坐了下来。
乾元说道:“摇光,你和他又在一起了,是不是?”
摇光点头。
“你能和他重新在一起,我很意外。”乾元安静半晌,说道。
“为什么?”
“算起来,你其实并没有真正见过他祸乱人间的时候。”乾元回道:“三千年前的人间已经寸草不生,无数人被怨气感染,深深陷在怨恨里、无法摆脱。下凡一趟,一步能踩到三具尸体,可他还没停手,当我看到他坐在尸体堆成的山堆时,我就知道,我必须得杀了他。”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乾元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忘记,那妖魔高高坐在尸堆里,浑身浸透鲜血,可他的脸还是干净的,在浓郁的血色里,白到让人毛骨悚然。感觉到动静,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幽黑的眼里只有冰冷的杀意。
魔气漫天,天地黯然失色。
“他没有感情,五感不通,只想着毁灭,让我感到恐惧。我那时有强烈的直觉,不杀了他,所有人、包括神,也全部得死。”
乾元想起糟糕的回忆,沉默许久,又说道:“所以他会让你留在他身边,我很意外。”
摇光恍然:“你以为,他会直接杀死我。”
“对。”乾元回道:“按照他的做法,他杀了你才显得正常,留着你反而奇怪。”
乾元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告诉他,妖魔无情,可他偏偏又让摇光陪在他身边,这就很耐人寻味。
摇光忽然问道:“妖魔为什么无情?”
“因为妖魔,大多在怨恨里出生,只通恨,没有情。而楚辞,他更特别,他不是寻常的妖魔,他是从极天里出来的。”乾元思索着说道:“摇光,你去过极天,你该知道,极天里什么都没有,是真正的一无所有,风都不会路过。它连接的是死亡,只接纳人间所有怨恨。其实,与其说楚辞是妖魔,他更接近‘死亡’的化身。”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几万年来极天都没有动静,却在三千年前忽然出现妖魔,这是不祥之兆,可究竟意味什么,我还参不透。”
“我知道了,”摇光弯起眼睛,回道:“你担心我,不过不必担心,我是神,我不会走上歧路的。至于阿辞,我会看着他,我不会让他再伤人,也不会让人再伤他。”
他起身想走,乾元急急说道:“摇光,你是他的第一道天劫,可你现在没起到作用,又和他在一起,天道必定会降下第二道天劫,那就是必死无疑的死劫了,你也逃不过。你——”
摇光轻轻打断他:“我不会离开他的。”
小神君在短短数年里将爱恨情仇都经历了一遍,可他归来时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变得沉稳许多,于是乾元险些忘了,他曾经疯魔到什么地步。
直到现在,听到他这句话,乾元才想起来,摇光已经不是当初的摇光,他早已偏执入骨,那妖魔现在即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向往,他不可能离开他。
乾元哑然。
摇光话题一转:“我去找点书看,先走了。”
摇光本想着在天上待几天,等到楚辞气消了再回去,可是回到天上,他发现自己一刻都等不住,想的念的全都是楚辞,书翻在眼前,他一个字也看不进。
他不再勉强自己,连夜回到人间。
离开皇宫之后,他在靠近城镇的山林里搭了一间院子,天神制造必然和人间的瓦院不同,屋子里纤尘不染,地砖上全部铺满了柔软的地毯,天热时,会有寒玉降温,天冷时,自有他负责。
他回去时,屋子里只亮着昏黄的光,细弱到欲灭不灭,却让他急躁的心情都变得平稳。
他悄悄推开门,换了衣服,回到床上,把楚辞抱进怀里。
他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服,迅速传达到楚辞身上,楚辞迷迷糊糊想躲:“……热。”
摇光扣住他的腰,覆在他身上,低低说道:“以前抱着你的时候你从来不躲,有金乌羽就嫌弃我了,好没良心啊,哥哥。”
楚辞险些被压断气:“好沉……起开。”
“沉吗,”摇光声音越来越低:“我以为你都习惯了。”
楚辞睁开眼,握住他试图解开他衣带的手:“让你滚,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继续滚。”
或许是因为刚睡醒,他的声音听起来软而懒,并没有威慑力,反而有些缱绻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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