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免这才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是,我是叶南诺,你让我监斩木婉,不就是为了断掉我们最后一丝可能吗?您放心,我会守住这江山,可我与谁厮守一生,我希望由我自己来决定。皇伯父。”
这一生皇伯父,让皇帝哑口无言。
皇帝闭上眼睛挥手,好似被这一声“皇伯父”突然抽干了力气,叶南免便退出了这间寝室。
在快要走出房门时,他听到一句模糊且无力的,“阿免,对不起。”
叶南免只是脚步停顿了一下,突然感觉脑袋疼痛了一下,他一手下意识地扶着脑袋,若无其事地踏着步子离开这个沉闷的房间,用鼻子狠狠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外面还有许多人守着,其他人见叶南诺出来,都有些诧异,原本以为太子会一直陪着皇上走到最后,才在最后宣太子进去,不曾想他这会儿出来了。
叶南免也不管这些人的眼神,自顾自地进了里间。
“更衣。”
贴身太监刘公公赶紧上前,道:“是,太子。”
叶南免紧绷着的脸这会儿渐渐缓和下来。
“老奴记得两年前见到太子时,太子便不善言辞,这两年多以来,老奴日夜陪伴太子,知道太子孝敬皇上,皇上对太子的爱护老奴也看在眼里,现如今,皇上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太子何不顺从皇上最后的心意,作一回孝子,老奴陪在太子身边这两年多以来,未曾见太子展颜欢笑过,总觉得太子在不停寻找着什么。”
“最近这些天,太子的目光不再在人群之中四处探索,反而沉静了下来,嘴边的笑容也多了不少,老奴大胆猜想,太子可是寻到一直以来所寻?”
叶南免闭着眼睛,想起叶南风,紧抿着的嘴唇才渐渐舒展开来。
“然也。”
“能被太子挂在心上,那肯定是极其幸运之人物。”
叶南免回想了一下叶南风,缓缓摇头,“被他挂在心上,乃吾之幸也,他,乃吾不换之珍。”
“既如此,太子已经解开了一个心结,何不试着将另一个心结也解开。”
刘公公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不怒自威的太子,打算在太子有任何异样时就立即掌嘴。
叶南免没有睁开眼睛,也知道刘公公现在的神情,他自认并非随意打罚下人之人,可每个人见到他都是战战兢兢的,甚至说的每句话都要斟酌许久,才敢说出口,唯恐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恐怕说这几句话已经让刘公公吓得心脏要跳动好久才能平息。
叶南免有些好笑,既然害怕,为何又要冒着风险去说这番话。
不过叶南免并没有说话,即便知道刘公公这是为自己好,他也不能领了这个好,他以后的路注定是孤家寡人所走之路,对别人,唯有保持距离才是最安全的距离。
刘公公说完这话便不敢再抬头看太子殿下一眼,直至将太子殿下送出门,听见外面那宣示着君王已薨的钟声,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钟声刚响,所有人便自觉地哗啦啦一大片跪在地上。
钟声响遍了京都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自觉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扣头,唯有一人,站在寂静的小院中,越加挺直了腰背。
他温和俊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关心国家君王到底死没死,也不关心杀父仇人、杀母仇人死没死,他只知道,如今死的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可怜之人罢了,可他却懒得将怜悯施舍给他。
将木婉留下来的事情处理好,叶南风又当起了甩手掌柜,扔下一摊事务,独自搬到早些年置办的小院里。
在早上起来时浇浇花,闲来无事时手边放一本书,若困了,便躺在贵妃塌上,将书册往头上一遮,还能挡一挡太阳。
叶南风再见到叶南免时,是在皇帝葬礼结束之后。他一身白衣,用金线绣了祥云以作点缀,看起来瘦了许多,原本刚刚好的脸也因此看起来较以往棱角分明,让人不敢直视。
他眼睛下面的青黑一大片,白色的衣服却让他穿出了强势凌厉的感觉。
叶南风看到他那张绷着的憔悴苍白的面孔,连责备他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话都懒得说了。
叶南风想要说什么,就看见前一秒还强势凌厉的男子下一刻却突然放松了下来,一下扑进他怀里,叶南风不得不后退两步才站稳脚跟。
看他这般模样,叶南风闭了嘴。
原本想与小时候那般,在他被欺负或受到委屈之时摸摸他的头以作安慰,却发现怀中之人已非当初的小男孩,也不是两年前缠着自己一心求爱的少年,他的肩膀变得比自己还要宽,个头也比自己高了不少,他原本熟悉自然的动作已经摸不到他的头了。
叶南风将抬起原本要进行的摸头杀变成轻轻拍背的动作,另一只手放在叶南免精瘦有力的腰身上,用力将他抱紧。
两人静静相拥一会儿,叶南免自觉地放开这温暖又安心的怀抱,重新扬起笑脸,道:“我回来了,忘之。”
“嗯。”
“这就将我打发了。”
“我何曾打发你了?”看他这故作可怜的模样,不得不说,看起来是真的可怜,叶南风是真的心疼了。
“你是玄祁人民的皇上,有何事可以交与下面之人去做,如此亲力亲为,将自己弄得这般惨,若要我心疼,不必如此折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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