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啦一道惊雷劈下,映亮了基地门口举着黑伞的青年身影。
青年身材高大,几乎整个脸庞掩在宽大的伞沿下,周身散出凛寒的杀意,有点像武侠小说里描述的斗笠侠客,在暴雨如瀑的夜晚走进小院儿,发现自家满门被屠的悲愤心情。
周耒攥得伞柄咯咯作响,目光扫过满地残枝和大半被剃秃的玫瑰花丛,暴喝一声:“谁他妈干的!”
他杀神一般丢开雨伞,踩着满地湿泥,一拳朝着那团白影挥过去,臭流氓!采花贼!去死吧你——
陈展翔被突然闯入的暴徒吓呆了,他从小老实本分,最强技能是念书,次强技能是能忍则忍,且没遇到过什么不能忍的事情,所以从来没有跟人动手打过架。
他长得有些像周未,即便稍微高一点也在男生中偏白偏瘦,看着就特别不禁打,这会儿第一反应不是还手自卫,而是挥着刚剪下的三支玫瑰花挡在面前。
闪电一瞬晃过的光亮映出玫瑰花半遮的白皙侧颜,鼻梁到下颌都是他熟悉的模样,周耒的拳头停在半空。
当然他如果坚持揍过去,很大可能是这只手会被玫瑰花刺扎穿几道伤口,更大的可能是那张小白脸被玫瑰花刺直接破相。
预想中的痛楚没有到来,陈展翔连忙满血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又为了啥但我绝对不是坏人身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一箱替同学抢收的玫瑰花不过不能给你要不我支付宝转你今天的晚饭钱怎么样很多时候火气大都是因为没吃饱……”
周耒单是听就憋得够呛,反射弧更是空跑半圈才解析出这串没点没顿的句意,且已经认出来这人是谁,于是松开对方的衣领冷笑一声:“所以你怂成这样,是因为吃饱了撑的?”
陈展翔掀开眼缝,也认出了周耒:“暴力……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谁借你的胆子敢碰我的花儿!”
周耒推了陈展翔一下,没使狠力,毕竟把对方掼进刚修剪的满地荆棘里,属于想想就蛋疼菊花伤的酷刑,弄坏这个白菜包,他哥肯定又要跟他生气。
陈展翔又飚出一段语速给周耒解释了一遍他连夜冒雨来当“护花使者”的理论依据和心路历程,听得周耒耳鸣。
“都在那边,还差一点就收好了,”陈展翔甩了甩手上的枯叶泥水,有几道新鲜伤口冲出淡红的血迹,“你剪好了记得带走,不然泡一夜都会烂掉,我快饿死了,先去吃饭——”
他同周耒擦肩而过,手里提着湿透的白大褂,浑身冻得发抖,牙齿打架。
“喂!”身后的暴力狂叫他,不怎么礼貌,“做事有始有终你老师没教过?帮忙剪完再走。”
“你不找茬儿我早弄完了,”陈展翔将白大褂往竹竿上一搭,接着去剪花枝,他就这脾气,不矫情也不记仇。
周耒反倒有些尴尬,将自己准备好的手套丢过去:“你是猪吗?弄这个光俩爪子,明天用脚写笔记?”
他往前两天不在丹旸,也惦记着该来拾掇这边的花,不然冰雹一过全成了无情物,所以刚返回就过来了,并没想到会遇上做好事儿的。
“你戴吧,我小心点,反正都快好了,没那么娇气。”陈展翔接着干活儿。单看外表,还真没人觉得他是比较不娇气的那个。
周耒熟练地修剪好剩下的部分,抱着纸箱朝停在门口的车走去。陈展翔帮他撑伞遮着收好的花朵,真是娇艳艳鲜灵灵的一簇啊!怪不得女孩子都爱这些。
英俊的王子捧着热血一般大泼的嫣红花朵走近再走近,好像那红色有了生命和热度,炽烈滚烫……尤其是这位王子还有豪车,喜欢他的女孩子从商学院排到医学院也不稀奇。
花朵被放在后座,周耒解锁车门,瞥陈展翔一眼:“上车,请你吃饭。”
“不用了,”他看了眼自己满身湿透两脚泥,分明不想弄脏对方的车子,没有要接受邀约的意思,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该非常陌生,“我去买面包,还要自习。”
周耒已经替他掀开车门:“你帮我收花、我请你吃饭,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上车!”
从眼神到动作,全部都是“你敢不上去试试”的精神威胁。
陈展翔看着被斜雨扫湿的真皮座椅,其实有点心疼,他从小到大没有这样糟蹋过东西,洗碗的水空流一会儿都有负罪感。
“我,其实……”算了,陈展翔坐进车里,有点后悔自己英雄救花、自找麻烦。
豪车的密闭性极好,车门呯一声关合,大雨被拦在外面,车内静得可怕。
周耒轰响油门开出去,直接出了校门。
陈展翔也不好问他要去哪儿请客,只能抱着湿透的白大褂小心坐在那儿,不太敢动,尽可能将蹭脏的范围控制在最小。
糟糕的是,他大概因为胃空,居然有点儿晕车了。
真的,他有晕车的毛病,越好的车就越容易晕,这也证明了周耒的车的确非常非常好。
就在小翔同学胃袋抽紧默默祈祷快点停车时,他万万没想到一睁眼,周耒王子居然把他拉到一家豪华酒店,直接开了间房!
“你不洗澡?脏死了!湿衣服穿着不难受吗?”周耒已经冲洗干净,裹着酒店的浴袍边擦头发边拨电话叫餐,等他挂断电话,发现陈展翔还浑身滴水站在浴室门口,终于忍不住抬脚将他踹进去,从外面关上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