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蕾跟着呢,我才不看。”
他其实也确实是窝里横,在自己人面前又心眼小又爱皮,Vincent也还是像以前一样惯着他,也不说他,继续做衣服,做着做着又听见他问:“师父,你真要去当和尚啊?”
“我又没住在庙里。”Vincent见他稍稍放心,又逗他:“等我住到庙里去了再说吧。”
“那我把你庙拆了。”
Vincent忍不住笑了,揉了揉他头发,道:“你还真是跟我年轻时候一个样,其实这世上的事勉强不来的。”
“裴隐才像你呢,再说了,我哪里勉强了……”
“你不勉强,为什么把钱全做到九楼的账里呢?九楼的情况你跟我一样清楚,光靠一个人是撑不起来的,不过是浪费钱罢了。”Vincent说着,忽然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来:“你投的那些钱,我都没动,全给你存起来了。你别总跟林飒学,有时候跟裴隐学学,也挺好的,能赚钱的时候就好好攒钱。你在这圈子里,有时候也得迁就下圈子的规则,这里惯例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
苏容到三天后才看见那身旗袍上身的效果。
乐子佼的电影,出了名的故事性弱,但也有人说,他不是剧情弱,是戏剧感弱,他的剧本常常跟现代戏剧是反着来的,不会把所有故事都压缩在一段时间和空间里发生,这样做的高手是陆赫,但生活本来没那么多戏剧冲突。所以乐子佼的电影真实,后劲足,一代代青年男女都能在他的故事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永远是演平凡人的故事,拍武侠也好,拍犯罪也好,甚至连帝王将相,都在他的镜头下呈现一种触手可及般的质感。这次的剧本主线更平凡,原著小说讲的是一个一直生活在海岛上的叫小武的青年,从小跟着爷爷打渔,到海边的渔村卖,乐子佼连选的小演员都是路边随便抓到的渔民孩子,有一段夜戏,是小武跟着他爷爷卖完鱼划船回家,沿着海边的护坝一直走,小男孩一直用当地的方言念鱼的价格:“大蟹一块五一只,蛏子五毛一斤,弹涂和虾姑不值钱……”夜色里爷爷提着的灯一晃一晃,越走越远。
然而他下一场戏就拍小武长大了,成了干瘦清秀的青年,提着鱼篓一个人回家,没有葬礼,没有坟墓,只在他家里的布景有个牌位,不着一字,是乐子佼的风格。
黎商演的男二俊霖,是小武年轻时的玩伴,最好的朋友,跑去外面读了大学,有一场戏是他考上大学,在海边的饭馆摆酒,小武也去了,很热闹。酒席当中的时候,小武忽然一个人跑到深夜的海滩边上,灯火通明的饭馆远远地点缀在画面的一角,很快俊霖也出来找他,手上拿着烟,说是叔伯给他的,是认为他已经成了大人的意思,小武说“你不会抽烟啊。”他说:“总要学会的。”
他一面说,一面拿出一根来教小武抽,小武不想学,被他硬塞着抽了两口,呛得不行,俊霖抽了一口,也呛到了,两人看着对方的狼狈样子,都笑了起来。
下两场戏,是俊霖坐着的船在海上开远,小武坐在他海岛上的小房子里,拿着那包烟,试着想学会抽烟。
苏容看原著的时候,一度以为小武是喜欢俊霖的,然而紧接着俊霖读完了大学,从大城市回来,带了个非常漂亮的女朋友,就是蒹葭演的蕾蕾,黄蕾看原著的时候因为这名字笑得不行,说:“完了,BOSS和檀华都爱我,这也太幸福了。”
檀华是扮演小武的演员,小武第一次见蕾蕾的戏,就是在这个小渔村拍的,集市上的人说村长的儿子回来了,小武匆匆卖完了他的鱼货,跑到码头去看,渔村是靠船跟最近的城镇联系的,一艘漆成白色的渡轮,原著里写,小武见过它第一天下水的时候,觉得它这样崭新,又威风,但是当蕾蕾出现在船上的时候,她像个落难的公主,而渡轮就成了那个容纳她的简陋的树洞。
第一次坐这种旧渡轮的蕾蕾在海上晕了船,还吐了,脸色苍白,漂亮的海藻般的长发也被吹得凌乱了,但还是一眼就烙进了小武心里。后来的日子里,小武一直是以一个暗恋者的视角悄悄地观察她,她不喜欢吃鱼,她礼貌而疏远的笑,她在海边踩浪花的样子,她甚至和俊霖上了一次小武的小岛,小武手足无措地收拾房子迎接她的到来,但她意外地喜欢小武房子里的那扇窗户,说像海子的诗,海岛上开了一片万年蓬的野花,白色花瓣黄色花心的菊科小野花,她也喜欢。她还惊讶地发现小武爱雕的木头人非常有艺术价值,那场戏她穿的就是那件奶白色的旗袍,布料柔软地包裹着她年轻的身体,她弯腰下来的时候,甚至有些头发丝飘到了小武的脸上。
原著说她身上的香味像某种水果,不管是什么水果,一定是珍贵而甜美的。
蒹葭的演技确实很好,那段戏她和檀华都演得极好,几乎可以闻到某种甜美而深沉的情愫在空气中蔓延。她的妆极淡,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明亮无比,她的发丝呈现一种半透明的金色,圣洁漂亮得像一樽神像。
不过乐子佼讲戏的时候,说俊霖才是意象,他认真地跟黎商解释:“俊霖更像是某个虚无的意象,是城市,是现代社会,是渔村的富庶,是外面的世界,小武怕他,在他面前有深深的自卑,但又清楚地知道,蕾蕾是属于他的。蕾蕾代表他的梦想,他向往又因为胆怯不敢去触碰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