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怪人。
她给的多越多,就越会让他不安。
给的少,林酌觉得自己反倒轻松了一些。
见他长长没有出声,章玉君又柔声问:“怎么了?”
林酌捏着手机的手指用了些力,说:“我爸说,你是希望我跟他走的,是吗?”
可能是没有意识到林建业会跟林酌说这些,对面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传来回答声。
“是我让他把你带走的。”章玉君说。
林酌其实早就预料到答案了,但听到如此直白的回答,还是愣了一下。
感觉像是一把一直在心尖打磨的钝刀,磨到了时候,忽然露出锋利的刀刃,哪怕只是轻轻一下,就让人疼到喘不过气来。
“小酌,你已经高二了,别觉得现在很安逸,高三很快就到了。”章玉君的语气还是像往常一样温和,像是在劝导:“妈妈现在家里两个孩子,加上你是三个,如今工作也很忙。到时候高三了,谁来照顾你?谁陪在你身边?”
林酌觉得章玉君的话并不值得她那样担心。
他也并不是没有一个人过,怎么以前和现在可以,以后就不行?
“我知道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可以尽力自己照顾自己,但万一出了什么事,或者是高考的结果不好,这些都会让我觉得愧疚很惋惜。”这么多年,章玉君终于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你既然叫我一声妈,那我身上就有一份责任,无论我离婚还是再婚。”
“但妈妈现在没有精力和时间照顾好你,而爸爸再怎么不堪,却也可以给你最好的资源和条件,你不用把自己的一切都赌在高考上,就当不是为了你爸爸,而是为了你自己以后的生活着想。”
“你现在还小,还没到可以为自己的选择承受后果的年纪,所以妈妈希望你听大人的话,你现在的生活不一定是最适合你的,往远处看,也许会更好。”
章玉君这番话说的真情实感,以至于她自己都忘记了内心中的一点点自私。
转念一想,谁又不是自私的呢?
她已经为上一段婚姻付出太多,她觉得自己太累了,本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温婉博学,被父母教育的一身书卷气息,奈何天不乖怜,这一辈子过得这样不堪。
她心中的少女早已经死了。
而这一切都是林家毁掉的,全部都是。
现在的她只想要一份安宁,就只是一份安宁就够了。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林酌和林建业这一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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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令营的室友是系统随机分的,这一个星期能不能睡的安稳全凭运气。
偏偏叶闲运气就不太好。
三个室友全是省实验以前的老同学,其中一个同班同学。
三个男生仿佛打了鸡血,大半夜非要跟叶闲一起回忆以前省实验的美好生活。
而这三个实验班变态回忆美好校园生活的方式也很别致。
一个男生拿着卷子,激动地用笔戳着题号:“叶闲同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道研究两个小球碰撞的题,想当初我们一起讨论的时候,风还是那么轻,天空还是那么蓝……”
另一个男生不屑道:“你记错了吧?叶哥怎么会跟你讨论这么低级的题目?你叶哥你看看我这道摆球落地的题,多么的令人怀念……”
叶闲心想我他妈跟你们很熟吗。
他刚洗完澡,顺手拿起凳子上搭的一件外套,往门口走去。
“麻烦让让。”他淡声说。
三个男生互相对视,让开了一条路。
“叶哥你去哪啊?这么晚了?被老师抓到了要扣分的。”
“去找人。”叶闲拔了桌上的充电线,一边拿着手机给林酌发消息,一边抬头看了一圈三个人。
“记得给我留个门,谢了。”
三个男生纷纷点头:“哦……好的。”
今天除了开营仪式跟林酌站在一起以外,其余课程两个人都没有安排坐在一起。
没空说话也就算了,林酌整个下午都格外安静,单手撑着脑袋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安静听课,也没逃课,也没睡觉。
他发消息问林酌在哪里,对面一直没回。
叶闲有点担心,沿着走廊一路走,刚打算再给林酌打个电话,就看到门口的台阶上有个蹲着的人影。
他常穿的那个外套后面有个深蓝色荧光图案,挺好认的。
他一直不喜欢穿高领的衣服,倔的很,再冷也不穿。林酌交叠着双手,把脸埋进膝盖里,露出雪白的一片后颈。
叶闲把外套搭在他身上,问了句:“你是打算在这儿睡了?”
林酌被吓了一跳,但衣服上熟悉的味道让他很快安下心来,那是叶闲衣服上常带的一种淡香。
他没想到这么晚了叶闲还回来找他,愣了半秒,把身上披的衣服还给叶闲:“你穿着吧,挺冷的。”
“没事儿,你不冷我就不冷了。”叶闲弯腰扶着他:“来,你先站起来,大晚上在这儿蹲着怪瘆人的。”
等林酌站起来,叶闲把人往怀里搂了搂,突然问:“抽烟了?”
林酌被抓了个正着,道:“你嗅觉挺灵敏啊,就抽了两口也能闻出来。”
叶闲抬手他衣领捂严实了一点:“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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