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清泽有。不仅如此,他还很会照顾人,住那么大一个公寓,都还会自己烧饭。江浔在杭市也有个公寓,就在大学边上。那个公寓很小,一室一卫,楼并不高。很多个晚上江浔睡不着,站在阳台吹风看只有红绿灯闪烁而没有车辆的小道,都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好孤单。他于是好想换个大房子,可他今天上夏清泽的住处了,他才发现大房子会更冷,地暖和热风空调都驱不走独处的寒意。
而这么大的房子里,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有夏清泽一个人。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突然就跟那个梦中的竹雪夜重合了。
“我有时候会梦到你。”
江浔一愣,看向夏清泽,夏清泽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继续喃喃道:“上个月开始吧,我会模模糊糊梦到高中的一些日子,比如高二那年暑假,我们都在普济寺。”他笑,眉目也舒展开,“我梦到我先找你说话,然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江浔问,又忐忑,又期待。
“我们也许十六七岁的时候就是朋友,”夏清泽抬头看着窗前的灯,回忆道,“我在那个年纪,好像很希望能和你认识,但你又太躲着我,我就以为你并不愿意和我有接触……”
“怎么可能!”江浔反驳,“你是夏清泽啊!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你交朋友,多少人想……”
想你是男朋友。
“那你呢?”夏清泽扭头看向江浔,单纯地问,“你想吗?”
“想啊,我当然也想有一个那么优秀的……”江浔含糊着,低了低眼,“朋友。”
“这就对了!”夏清泽知道江浔被说服了。像个哥们一样搂过江浔,这个动作让他们的肩膀靠在了一起。在灯火通明江水潋滟的高楼间,他们的身影那么渺小,但他们不再是一个人。
这让江浔很恍惚,他坐着夏清泽的车回租住的小区,下车后往大门走了两步,又毫无征兆地转身回来,敲了敲驾驶室的窗。夏清泽把窗户摇下,车内的暖气散出来,烘着江浔的一颗心。
“你……”他喉结动了动,问,“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啊。”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夏清泽理所应当道。可江浔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哪怕是朋友,也没必要仗义成这样。
“可是我……”他小声道,“我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
“你觉得我交朋友需要谈利弊得失吗?”
夏清泽温和的音色掩盖了这个问题本身的尖锐,江浔没觉得紧张,很客观地摇头。
“所以我不图你什么。”夏清泽轻松道。
江浔迟疑地点点头,出神地想,他就当夏月亮下凡做善事刚好选中了他。他恍恍然听到夏月亮说:“你会让我想到我姐姐。”
江浔眨了眨眼。
“很多父母把孩子当延续,希望他们完成自己未实现的梦想,我母亲也会这样。她在回归家庭前是有名的芭蕾舞演员,有了我姐姐后也让她从小跳芭蕾,在学校里老师教她,回到家后,我母亲就陪她复习一整天都功课,规划赛事日程。我姐姐和牧云依就是各种赛事上认识的。但有一天,突然有一天,我姐姐和我说,她其实不喜欢芭蕾,她令有所爱。我父母当然不同意,尤其是我母亲,觉得我姐姐晚来叛逆,宁愿相信她是得了病,把她送进治疗双相情感障碍的疗养院,也不肯放手让她去做真正喜欢的事。”
“但我知道她没病,我见过她做喜欢的事情时的眼神,那才是真的活着。”夏清泽把车窗全部摇下来,双手手臂叠在窗沿,下巴抵在手背,抬起的眼眸里隐隐映着江浔的身影:“我不希望你也被误解。”
“那……”江浔鼓起勇气问,“你姐姐最喜欢的是什么啊?”
“想知道?”夏清泽的语气轻佻起来了,出其不意地在江浔额头上一拍,说,“那你快点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山海市,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告诉你。”
江浔点点头,眉头皱了皱,假装被拍疼了。夏清泽便伸出手,揉江浔的额头,说:“我就是希望你顺顺利利把《居山海》做出来。”
“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地把成品给父母看,”他期待地说,“他们一定会懂的。”
“……好!”江浔握拳,斗志昂扬,“我今年一定能做出来!”
夏清泽笑,手往上,手指卷了卷江浔的头发。第二天下午,他开车来接江浔,载着他和一后车厢的手稿从杭市到山海市的塘镇。
山海市七山一水二分田,其他九十分都是海,所以本地人要么经商,要么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东海海滨多污泥,海水浑浊,不像其他海域有碧海蓝天,但自从千禧年的第一缕曙光照在了山海市的塘镇,这个地方也被开发成了旅游景区。海水颜色是改变不了了,但金沙滩可以人造,海滨可以修路,一条从千年曙光杯为起点的绿道风景线就成了塘镇旅游业的招牌。
但要想见到真正的塘镇,还是要从游客打卡的千年曙光杯往海边走。越靠近海滨,四季常青错落有致的山脉也越来越多,再加上坐落其中用大块石头垒筑的房子,塘镇“屋咬山,山抱海”的独特风光由此得名。塘镇的民宿也大多依山傍海而建,不管内部设施多么现代化,外墙肯定要用石头,同一路走来的石街石巷相得映彰。
夏清泽转手而得的民宿也是这般风格,他给民宿改名“晚杯”,是从“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里截出来的。这种将旅游住宿和心理咨询相结合的概念很新,全国没几个人在做,但夏清泽资金充沛也有人脉,请一两个业内权威的咨询师过来不是问题,也养得起江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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