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中间出过车祸，脑部受到损伤。”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结过婚、有过孩子。”
    这个“她”，就是他的妈妈，柳云书。
    他闭着眼，耳朵里的声音仿佛被放大，蝉鸣声劈入耳膜，让人心生烦躁。
    这算什么呢？
    在他以为自己是被妈妈所爱只不过她被病魔夺去时，突然有一天发现她又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和另一个男人站在一起，一举一动都是温柔。
    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指责她抛夫弃子、冷酷无情时，又被告知原来她中间出了事失去了部分记忆。
    关于他和爸爸的所有回忆，那个女人都不记得了。
    那他心里的爱恨、怨气、委屈、难过、愤怒……这些又可以向谁发泄呢？
    “小页，准备拍下一场戏了。”
    “好。”他起身，拍了拍戏服上的灰，快速进入角色。
    *
    “你说宋页是我的儿子？”
    柳云书震惊不已，失手打翻了桌边的水杯，茶水泼洒一地，浸湿了米色的地毯。
    周绍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忍，“云书，这件事情应该怪我，我早就发现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告诉你。”他顿了顿，“之前我之所以带你跟我一起去Z市，就是想让你和宋页见面，看看你对他是什么态度，后来你跟我说你挺喜欢他，而他本身又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不忍心见你们母子形同陌路，所以我才下定决心，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你。”
    柳云书跌靠在椅背上，周绍说的话给她带来了太大冲击。
    她知道自己八年前因为车祸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也曾经猜想过自己是否结过婚、有过孩子，但是她一直是一枚精致易碎的花瓶，一直仰人鼻息地生活着。
    她知道自己过于卑劣自私，但是她别无选择。
    而且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有人来寻找过她。
    所以她就自欺欺人地想，也许她一直过着这样飘荡的生活，周旋于各种男人之间，希冀有一天，她可以被允许，彻底停留在某个人身边。
    却没想到，原来自己真的结过婚，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沉默半晌，她沙哑地开口，“那……我的丈夫呢？”
    周绍温柔地把她抱入怀中，“你和宋页的爸爸，在宋页出生后没多久就离婚了，你们感情不好，所以就没有继续互相折磨。”
    “他已经在五年前去世了。”
    柳云书无知无觉，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空洞，对于周绍所说的人，她脑海中毫无记忆，甚至在听到那个人已经死去时，她的心也没有丝毫触动。
    他们的感情……确实不好吧。
    “云书，我跟你说这件事并不是想让你陷入痛苦和自责，而是想让你的生活过得更开心。”周绍抚摸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们也和宋页有过接触，那孩子心软又善良，如果他知道他的妈妈还活着，肯定很开心。”
    “你……要不要去找他聊一聊？”
    当天的拍摄工作结束后，宋页收拾完东西坐上保姆车去酒店，车上，他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喂，是宋页么？”那边的声音轻而柔，还带着些许紧张。
    宋页再次看了眼号码，温声道：“是我。”
    “哦，我是你……柳云书，上次和你一起吃过饭的。”
    手指在手机外壳上静止了数秒，宋页轻声问：“嗯，有什么事吗？”
    “我们可不可以谈一谈？”
    心脏一下一下重重跳着，宋页看着前方路口的红灯计时，在数字跳到1时，他才开口，“好。”
    “我就在Z市，晚上8点青羽咖啡可以吗？就在你住的酒店附近，很方便的。”
    “好。”
    挂断电话，宋页怔怔地出神，橙子见他神情不太对劲，关切地问：“小页你身体不舒服么？”
    “没事，有点累。”
    “今天的工作量确实比较大，晚上你回去早点休息啊。”
    宋页冲橙子露出一抹微笑，点了点头。
    要不要跟玄哥说这件事？
    算了，还是等见完面再说吧。
    *
    晚上8点，青羽咖啡，宋页刚进来就看到了那个冲他招手的女人。
    他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戴着压的很低的棒球帽，除了那张脸过分好看，其他的和街上青春洋溢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坐下后，宋页抬头仔细看了看柳云书。
    她身量苗条，皮肤很白，五官清秀，眼睛尤为漂亮，不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眼底微微有些乌青，显得略微有些憔悴。
    宋页淡淡笑着，语气略冷，“我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柳云书为了这次见面准备了好几天，从难以置信到接受事实，从犹豫不决要不要约宋页见面，到担心忧虑见面时要说什么，想了很多个可能的开场白，却没想到宋页第一句话会说这个。
    这个语气和表情，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柳云书本就是个胆小怯懦的人，被他这样一问，之前好不容易积攒的那些零碎的勇气尽数化为乌有。
    面前的女人像是突然泄了气，一向挺直的脊背也微微佝偻，她神色复杂，轻声问：“你是知道什么了对吗？”
    宋页轻轻笑，漂亮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疏离与淡漠，“我该知道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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