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渺微微皱起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平洲?”
郑平洲是会抽烟的,不过他向来不爱抽烟,只有压力特别大或者是心情特别烦躁、无法冷静下来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来平复心情,一年到头可能也就抽上那么一两包……周渺从没见过郑平洲抽这么多烟。
郑平洲将燃着的烟头冲下,按熄了指间的烟,整个人笼罩在淡灰色的烟雾中,使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周哥,对不起。”
周渺愣了一下,意识到郑平洲是在为昨晚的失控道歉,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挥了挥手,道:“昨天……算了,吸了那玩意,我也有点迷糊,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郑平洲缓缓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周渺脖子上深浅不一的吻、痕上,那暧昧的颜色,几乎是让郑平洲瞬间回到了一年半前的订婚宴。
说起来,郑平洲一直不明白周渺为什么会答应和他结婚。在临近大学毕业的那年,他曾经纠结于到底要不要去国外继续读研,由于选择不定,他还是去考了语言,准备好手续后申请了导演系排名前三的学校。至于被美国的大学发了offer,也是郑平洲没想到的事情——这所大学不怎么在中国招生,两三年才会录取一****留学生。
留学这一去就要去两年,大学在外地已经让郑平洲饱受别离之苦,出了国便更是聚少离多了。郑平洲思来想去,没法舍下周渺,就决定不再出国,回到周渺身边去。
可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周渺谈恋爱了,而且,对象是一个男人。
郑平洲至今都难以形容他第一次见到虞闻时,那种痛苦、怒火和悔恨交缠在一起的复杂心情,他几乎被这股极致浓烈的情绪给冲溃,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好半天才能吸进一口稀薄的空气。
原来……原来周渺也是喜欢男人的。
那他这些年来的苦求不得、死死压抑,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看着挽在周渺胳膊上那只虞闻的手,嘴里泛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在那之后,郑平洲和周渺大吵一架,叫周渺不要再和虞闻交往。他调查发现虞闻私生活混乱是一部分原因,但其中更多的,是他私心不想见到周渺和别人谈恋爱。他原以为周渺会像以前那样,顺着他的心意和虞闻分手,没想到只得来一句“多管闲事”的指责和“什么立场”的质问。
郑平洲怔怔地想,是的,他的确没有立场——作为朋友和发小,这不是他该插手的事情;作为邻家弟弟,他应该送出恭喜和祝福。
他和周渺是什么关系呢?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觉得是亲密无间、不可分离的吧。
郑平洲饱受打击,赌气一般地拎起箱子跑去了美国。郑平洲连一声再见也没有同周渺说,是因为他害怕,有些不合时宜的告白会脱口而出。
去了美国后,郑平洲竭力让自己忘记远洋彼岸的那个人,他开始一头扎在学业上,每天拎着相机出去拍景拍人,试图让忙碌和时间冲淡一切,一年只回国一次,其他时间基本不和国内的人联络来往——这其中,也包括周渺。
郑平洲提前修满了学分,拿到了毕业证,但他还是在美国多待了几个月,等满了两年才回国。
回国的飞机上,他绝望地认识到,自己忘不掉周渺,也放不下这段没有头尾的暗恋。
在他还没有品尝到爱情果实的甜蜜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怎么思念一个人。过往回忆不再缠绵暧昧,而是在深夜化作一把把利刃,捅穿了郑平洲的胸膛。
他忍不住想,那些曾经与他做过的事、与他有过的亲近、对他的耐心和温柔,周渺会统统都复制一份给虞闻吗?
等郑平洲回国后,他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滞后的消息:周渺已经在半年前和虞闻分手了。
郑平洲追问分手的原因,郑母也给不出答案来,只道从那以后周渺变得有些奇怪,经常出入酒吧夜店这种场所,身边的人也总是换来换去,再没有固定交往的对象。
郑平洲开始找周渺吃饭,周渺却都找借口推掉了,他却每次都在酒吧里找到喝得烂醉的周渺,一声不吭地带人回去,陪着周渺度过那段难熬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一个月后,当郑平洲在昏暗的酒吧里,准确地找到了坐在卡座里,叠着长腿喝烈酒的周渺……但这一次,周渺的身边,还坐着个清秀的男孩。
郑平洲心里微愠,他坐在周渺对面的沙发上,不声不响地等着周渺的视线聚焦。
后来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混乱也混乱,总之,就是周渺喝醉了,他掏出钱把男孩打发走了,然后开车送周渺回家。周渺坐在他的副驾驶上,醉得东倒西歪,还不等郑平洲问,他就自个儿把什么都说了。
他先是骂虞闻是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一边和他交往、用着他的钱,一边还在外面和人约、炮,简直是恶心到极点了;他又骂自己识人不清,眼瞎到了极点,就这么被虞闻骗了一年多,再相信爱情就是狗;他说做个风流的人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大家都是出来玩玩而已,这年头谁还想谈真感情呢?真是太不识趣。
骂累了,周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我当初不该说那样的话的……”
郑平洲的唇被抿得发白,他紧握着方向盘,用力地牵动面部肌肉,将唇角勾上去,试图做一个早已释怀的表情:“都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