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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枫颇为不信地瞥了他一眼。
    颜清在门边的铜盆中净了手,才走到桌旁坐在陆枫身边,诚恳地说:“晓寒说,替您老人家坐几天牢,就当孝顺长辈了。”
    “真的?”陆枫挑眉。
    颜清忙点头。
    “还算有点良心。”陆枫道。
    宁宗源会提出见他的这种要求,陆枫一点都不奇怪。
    “他没为难你吧。”陆枫问道。
    “没有。”颜清摇摇头:“只是……宁宗源已经油尽灯枯了。”
    陆枫喝了口茶,淡淡道:“嗯。”
    “对了。”颜清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将那枚影卫玉牌取出来递给陆枫:“这玉牌还是师父自己收着吧。”
    陆枫一怔,接过来握在手心:“他没要?”
    “他没见到,我也未主动说。”颜清说:“师父若不想见他,我便照常回去。晓寒那头您不必忧心,已经皆打点好了。”
    “见吧。”陆枫放下茶盏,轻描淡写地道:“有些事该了就得了。”
    颜清他此次出来也不过是想见见陆枫图个安心,压根没想到他会答应,且答应的如此干脆。
    “回去告诉宁宗源,我不进城,若是想见我,三天后在城郊三十里的行宫……他若是想来,便叫他来吧。”
    颜清见他起身要走,忙问道:“师父去哪?”
    “怎么?”陆枫笑道:“想替为师付房钱?可惜这家做菜的手艺实在差了点,还是算了。”
    颜清:“……”
    陆枫随意摆了摆手,说道:“明日一早便回京去吧,等这件事儿完了,带另一个小没良心回一趟昆仑。”
    他说着负手顺着来时的路溜达了出去,长衫一角在门前的矮槛上一滑而过,顷刻间没了踪影。
    陆枫哪也没去,他在颜清账上打了壶兑水的米酒,拎着出了门。
    京郊三十里的那座行宫其实论规格而言,算不得什么宫殿,更多像是皇家别院,里头引一汪温泉水,冬日里后院中的海棠被温泉水催的,冬日里也能开花。
    那座别院是宁宗源尚是亲王时,先帝给他的赠礼。因规格不足,所以登基后宁宗源就在没来过。
    这么多年,也不知宁宗源怎么想的,将这庄子攥得严严实实,硬是没封赏出去。
    这毕竟是皇家的地方,陆枫不愿意进去,拎着半壶凉酒绕着外头走了一圈,最后在后墙旁边寻到了一棵十几尺的老槐树,觉着甚是满意,踩着树干寻了个安稳的粗枝靠了下来。
    这个角度正巧能看见后院影影绰绰的海棠一角,陆枫眯了眯眼睛,觉着那花儿似乎比印象里模糊许多。
    他琢磨了半天,才恍然发现,是自己已经老了。
    颜清天象看得很准,前几日天一直阴沉沉地不见光,直至今日这雪才算下了起来。
    后半夜时,原本的细雪已经变做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下得又急又快。宁煜出门走得急,下人也忘记带伞,不过从马车道屋内的短短几步路,身上便落了一层雪,被屋中的火盆一烤,顿时湿漉漉地贴在了身上。
    外衫还罢了,只是头发脖颈湿了个彻底,四殿下于武道不甚精通,并不耐寒,冻得战战兢兢,直在火盆旁烤了一刻钟的功夫才缓过来。
    他来见江晓寒。
    宁煜本来不想让自己看着像个沉不住气一般的没头苍蝇,可宁宗源看起来像是要来真的。他甚至在皇城的外城划出了一大片地方,硬是要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下开工要给颜清建造生祠。
    他吃不准宁宗源的心意,更不愿在这鱼跃龙门的一刻出了什么岔子,便免不了来重狱走一遭。
    他将身上半湿的披风解下来,顺手接过了端上来的茶碗,有意无意道:“江大人如何?”
    范荣两天前不知怎的,下朝时滑跌了脚,从紫宸殿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下去,右腿肿的老高,轻易下不了床。重狱的狱卒这两天正惶惶不安不知如何行事,现下宁煜来了,才算见着了主心骨,忙磕了个头回话道:“殿下明鉴,重狱那边日日都有人看顾着……只是……”
    宁煜皱眉:“只是什么?”
    狱卒不敢明说,支支吾吾道:“只是牢狱之中毕竟不比外头,难免受些苦。”
    宁煜他一直未曾来过狱中,也不知范荣是怎么对代江晓寒的,只是心想着大概与旁的没什么两样,缺衣少吃的也就是了。
    他闻言放下心来:“走吧,带本王去见见江大人。”
    直到见了江晓寒,宁煜才明白这个“受些苦”里头掺了多大的水分。
    铁链被血浸得发亮,脚下铺的干草软趴趴地贴在地上,弯腰一摸,都是冰凉的水汽。江晓寒靠坐在墙角,铁链顺着往下滴着血珠子。宁煜伸手一探,只觉得对方呼吸微弱,眼瞅着人都快要不成了。
    “这怎么回事!”宁煜惊道:“谁让你们这么胡来的?”
    狱卒叫苦不迭,这都是范荣的意思,他们哪敢胡乱置喙。可惜范大人好模好样地在家里养病,徒留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在这顶火。
    “殿……殿下明鉴,重狱中都是这个规矩。”狱卒连忙跪下告罪,绞尽脑汁地寻找说辞:“范大人说,左相大人武功甚好,所以得按武将的规矩来。”
    “胡扯!”宁煜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下不能,气的踹了那狱卒一脚:“还不滚去拿伤药和软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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