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雁停神色一凛:“变卖家产、收拾家当?”
“是。”
祝雁停心念电转,萧家人这是要集体出逃么?他们必是得了萧莨的传信才会如此,萧莨是当真要反了么?
“萧让禣已经进宫了?”
“是,一刻钟前入的宫。”
“……他是去将消息告诉兄长,若是被兄长知道,萧家人必是走不了了。”祝雁停用力握紧拳,整个萧家,只有这个投靠了他兄长的萧四堂叔愿为他们所用,萧让禣应当也是听到了风声,才急急忙忙地进了宫去。
祝雁停心下慌乱,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没有多想便沉声吩咐阿清:“你立刻派人去国公府上,告知他们,叫他们现在就走,什么家当家产都别要了,立刻走,离今夜城门关闭还有一个时辰,叫他们走西城门出去,拿我的令牌去,让城门守正给他们放行,快!立刻去办!”
阿清惊呼出声:“王爷!若是被陛下知晓……”
祝雁停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知道便知道吧,兄长那里我会一力扛着。”
萧莨若当真反了,他无论如何也会护着兄长,哪怕是跟兄长一起死,可他不能拿萧家人开刀,萧家人若是不走,只有死路一条,到那时,他与萧莨之间,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再无回头路。
阿清咬咬牙,只得领命,匆忙办事去了。
待脚步声远去,祝雁停才恍恍然地回了屋,跌坐椅中,良久,颓然地低头捂住脸。
西囿,军营。
柳如许进来帐中,萧莨停了笔,抬眼看向他:“有何事?”
柳如许皱眉道:“郁之,昨日徐副总救下的那队边民里,似乎混进了夷人。”
萧莨闻言面色一沉:“你确定?”
柳如许点头:“应当没错,我在这边与夷人打过交道,他们隐蔽得再好,但一些习性与我大衍人终究不一样,仔细观察便能分辨,也不知他们假扮成我大衍人逃来雍州,到底想要做什么。”
昨日,副总兵徐卯率了一队兵马过来西囿,途中顺手搭救了一小股从凉州涌过来的逃难边民,有数百人,大多数都身有伤残,徐卯将之暂时安顿在了军营外头,萧莨听闻派了人前去发放吃食,还让军医过去为之看诊,没曾想当中竟会混入了夷人。
“徐副总已经亲自过去看了,应当没什么大碍。”柳如许解释道。
萧莨的心思转了转,站起身,还是决定过去瞧一眼。
在难民的暂时安置处,徐卯已派人将混入其中的夷人都搜找了出来,正在亲自审问。
一共三十多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讨饶,面相装扮上与衍人并无二致,但确实是北边来的夷人,说是在他们北朝找不到活路,才想着扮成衍人来这边讨口饭吃,并无其他意图,没曾想会在半路上碰上戍北军,他们本想逃的,但又怕反惹人怀疑,才不情愿地被带来了西囿这边。
徐卯有些暴躁,他在西北这边十几年,最恨的就是这些夷人,这些人说装扮成衍民没其他目的,他是不信的,恨不得即刻就将这些人都给剐了算了。
萧莨在一旁看了片刻,走上前去,打断了徐卯的厉声诘问,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落到边角处的一个匍匐在地,低着头的少年身上,问他:“你叫何名?几岁了?”
那少年身子一凛,头低得更低了些,抖抖索索的却不出声,他身旁那些人不自觉地向他靠拢了一些。
萧莨的双瞳微缩,徐卯见状也看出了不对,三两步走上前去,扯着少年的衣襟将之拉起来,而他身旁的亲兵当即拔剑,将那些个护着少年蠢蠢欲动之人按下。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满面都是污黑泥土,看不清本来面貌,被徐卯这么一逼问,惊惧之下身子抖得有如筛糠一般,其余被按下的那些人卸了伪装之态,一个个面涨得通红,怒瞪着他们,其中一人还用北夷人的话语大喊了一句什么。
萧莨拔出剑,三两下划破了少年胸前衣裳,少年以为他要杀自己,一声尖叫后瘫软在徐卯手中,当场失禁。
不过在场之人都已看清楚了,少年的胸口处,赫然是北夷皇族之人才有的图腾刺青。
申时,徐卯进来帐中与萧莨禀报,已经审问清楚,那少年名叫常金,是北夷之前去世的那位达利汗王最小的嫡子,才十二岁。
这位常金小王子是老汗王的第四任大妃所出,老来得子,深得老汗王宠幸,是老汗王属意的继任者,奈何年岁太小,别说是他的那些兄长,连一众侄子的年纪都要比他大上一轮。老汗王去世后,他的那些个儿子孙子为争汗位你死我活,这小王子的母妃死在宫廷斗争中,他得亲信庇护,才侥幸死遁,装扮成大衍人逃去凉州,后北夷新任汗王往凉州大举增兵,他们怕被人发现,又逃来雍州,哪知路上遇上徐卯的兵马,被当做逃难边民,强行带来了西囿。
徐卯没好气道:“北夷那些个王爷为了这个汗位你争我夺了两三年,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嫡系死得都差不多了,那个新汗王,原本不过是个旁系王爷,冷眼看着其他人厮杀,暗中勾结了北夷掌控兵马的几名大将,在最后关头坐收了渔翁之利,登上了大位。”
“比祝鹤鸣那个狗贼还是要聪明些的。”赵有平听罢中肯评价。
徐卯嗤了一声,与萧莨道:“既然他落到我们手中,不若就地正法吧,也好告慰我戍北军中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