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三年前就换了岗位,调去了厨房监工,因为她哺育过小勋爵,算是立过功劳的人物,平时常常在人前狐假虎威,霸在厨房里作威作福,动辄就搬出小勋爵的身份压一压不服她管教的人,即使她自从调离了小勋爵的身边就再也没见过小勋爵。
别人哪知道真假,不过她是小勋爵的奶妈这一层身份却是众所皆知的,大家都有点畏惧她,生怕得罪了她而丢掉了这份好差事,于是能忍则忍,不能忍的人跟她大吵了一下,事事受她排挤中伤苛刻,大多都没干多久就自动辞职了。
所以当奶妈犯了偷窃罪被抓捕时,厨房上下的厨工都喜大普奔。墙倒众人推之下,关于奶妈的一条条罪状罗列了不下三十条,大管家因为受到了她的牵连,处置起她来一点都不手软。
很快的,那块锈了瑞兽的小肚兜从她的家里扒了出来,原来她见小肚兜好看,又是蚕丝布料,还锈了这么好看的瑞兽,很早就起了贪念,一直等到小勋爵身体长壮实了,不再适合穿它了,才把它偷回了家的,可惜那会儿她的儿子也长大了,穿不下这件小肚兜了,她就压在箱子底下,年月一久,她自己也忘了偷过小肚兜哩。
不过她没有办法否认,因为除了这件小肚兜之外,她家的箱子里还搁置了很多城堡里顺出来的值钱货,什么纱帽啊手镯啊花瓶啊杯子啊瓷枕啊,但凡顺手的,就牵了回来。细数下来,大大小小的物件约莫有上百件,这还没有把那些被她偷偷拿去卖掉的物件算进来呢……
城堡这一边闹得动静很大,人人自危,而监狱那边却还是跟从前一样,犯人常常被虎妖追得上跳下蹿,苦不堪言。
侯爵因为有恶魔的庇护,过的日子稍微比别的犯人安生了一点,不过最近常常会做梦,梦中回到了少年时期,跟几个曾经很要好的朋友一起摔跤练剑,骑马狩猎,将猎来的兔子送给漂亮的初恋女孩,女孩抬起姣好的面容,朝他微微一笑,像一朵悄悄绽放的百合花,洁白、纯真、自然……
不过今天的梦境多了一点后续的内容,侯爵拉着初恋女孩的手徜徉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山风把她棕色的长发卷起,一缕一缕迷乱了他的眼,侯爵欢悦地伸出手,想把那绺绺掀动他心潮的发丝抓在指尖,可那一绺一绺的发丝突然扭动了身子,变成了一条条龇牙咧嘴的响尾蛇,高高地昂着头,吐出长长的蛇信子,龇着两颗闪着幽深的獠牙不停地朝他面门逼近。
“啊!”侯爵惊叫一声,浑身一颤,惊醒了过来。
“啊!”正在他脸上画开屏孔雀的虎妖也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跌倒,手里的颜料洒了一地,画笔也不知丢到了哪儿去了。
恶魔细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那个人类被惊吓也就罢了,那只虎妖也被吓了一跳是怎么回事?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平时逞威风耍无赖的,一点强者应有的风采和威严都没有,白活了这么多岁数了!
“你要做什么!”侯爵本能地往后一缩,却发现身子像缠了千千万万根藤条一样,丝毫动弹不了半分,心底的恐惧瞬间无限扩大,差点岔气过去,可他毕竟年轻力壮,意志也不似温室花朵那样柔弱,没能第一时间昏阙过去,但说话的语调已经带上了颤音,“我……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我是堂堂摩滨国的侯爵,要是死于非命,上头一定会彻查到底的!到时候别说抓你上绞刑架赔命了,就是让你全家陪葬也是有可能的!”
侯爵的身体被无形的东西束缚得很牢固,先前又被囚犯群殴过一顿,现在撒的又是谎言,所以这一席义愤填膺的话说得吞吞吐吐的,没有一点的威慑力,摩滨国是没有株连罪的,但侯爵打从心里瞧不起眼前这个像野人一样的狱霸,直当他是一介莽夫,可能没上过几年学的书,更不可能会熟悉法典,才敢装腔作势的用法律糊弄他的。
虎妖狼狈地爬了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威风凛凛地站在侯爵的跟前,嘲讽道:“你这个眼力真差,活该只能做侯爵,你说这个监狱里的囚犯,哪个不是仇富仇贵的?你非要自报家门,不是嫌命长么?”
侯爵醍醐灌顶,果然觉得自己先前的言行实在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他嫌弃穷人的肮脏邋遢,殊不知穷人一身傲气,稍觉得被人冒犯,便要以命相抵呢!
“你说你烦不烦?死都要死了,还总拿捏你那没有一点价值的爵位,放眼这个监狱里,不说侯爵了,就是公爵就有好几个,不过只是一个侯爵,也亏你好意思一提再提,脸也不羞!”看着他脸上还没有完成的画作很不满,虎妖在地上寻了一遍,终于在恶魔的脚底发现了那支被他丢掉了的画笔。
虎妖狞笑着,打算把那只开屏的孔雀画完,可惜狱卒的声音在甬道那边传来:“奥兰多尔,有人找!奥兰多尔!”
惊慌失措的侯爵大大地松了口气,高声地回应道:“我在这里!快点带我出去!”
虎妖眼珠儿一转,竟然没有阻拦狱卒把侯爵带着,还一脸坏笑地等着侯爵的出糗。
他在侯爵的脸上画的是开屏的孔雀,这在摩滨国是奇耻大辱,开屏的孔雀被视为地位低贱的男妓,因为它正面露出漂亮了羽毛的同时,也在身后露出了丑陋的屁股,可不正是跟那些以色侍人的男妓一样么?
第51章 这一家三口
小勋爵再次见到他的爸爸时, 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邋遢又衣不遮体的乞丐竟然是他那位绫罗绸缎喜欢抬着下巴睥睨众生高人一等的侯爵父亲,只是几天不见而已,怎么就跟先前的形象截然不同了呢?尤其是脸上画了一幅孔雀开屏图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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