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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银子,几千两对于纪宏而言,那就是不痛不痒的随便挠了两下而已,他自然不会多说。
    送走了纪沅,纪宏去了春平院。
    刚踏进春平院,纪宏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冬日的夜沉闷又漆黑,正房糊着高丽纸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纪宏站在春平院里的葡萄架前面出神。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周氏刚嫁给他的时候。
    那时候周氏才十六岁,整个人像根水葱似的,嫩的几乎能掐出水来。
    她的眼睛很好看,刚嫁进来没有一年,他们就从淄城搬到了汴京城。
    那时候她看着比淄城的时候大了一倍的院子,没有露出他以为的欢喜。
    她说,“院子太大了,冷冰冰的。”
    又想起在淄城时,院子里搭了个歇凉的葡萄架,于是也让人在春平院搭了一个。
    容姐儿三岁以前是跟着周氏住的,天气好的时候,就能看见周氏领着屋里的丫鬟婆子在葡萄架下面做针线。
    她就一个人打着算盘,看着账本,有一次他没有说就过来,正好看见她坐在葡萄架下面的太师椅上认真看账本,那样子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心悸。
    她一直没有发现自己,他心里有些气恼,还是婆子见了他,喊着“二爷”,她才回过神来。
    那时候,他总是喜欢惹她生气,纳妾室,收通房……甚至也做过章台走马,醉卧美人膝的荒唐事。
    可是她却仿佛事不关己,不怨不怒,这让他大为恼火,后来她不管,他也渐渐的不再爱闹了,只是来春平院的时候却少了。
    再后来,他遇见了和周氏截然不同的卫氏。
    她会为了自己小意拈酸,温柔娇俏,事事都让他觉得心头无比畅快,再后来,他借口出去巡铺子,和卫氏整日黏在一起,有了纪姝。
    之后,他对周氏那份心思也就淡了。
    他以为周氏死了,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想起她,如今怎么……
    “二爷过来了怎么不进屋,外面冷人,快进屋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卫氏站在了门口,笑着喊他。
    她笑得温和,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问他要不要喝杯热茶。
    他抛开脑中乱七八糟思绪,抬腿进了屋。
    大红色福字毡布门帘再次落下,将黑暗和寒冷都挡在了外面。
    屋里烧着地龙,从前周氏惯用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卫氏的气息。
    卫氏上前握着纪宏的手,触手冰凉,她不由横了他一眼:“傻愣愣的站在院子里做什么呢,瞧手凉的。”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
    纪宏目光温柔的看着卫氏,感觉身上一点一点的暖和起来。
    卫氏的身子却是微不可查的僵了僵,“二爷既然知道是旧事了,就不要总是放在心上了,我让小丫鬟去灶上热汤了,今天下午煲的八宝老鸭汤,这时节喝点最是暖和。”
    纪宏微微的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是啊,过去的就过去吧,他已经对不起周氏了,不能再对不起卫氏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更加的柔和下来,轻轻的抚了抚卫氏的青丝。
    卫氏察觉他的变化,心下一喜,温柔的伏在纪宏的肩头。
    “二爷,明日除夕,你我已夫妻恩情十年了,你看看姝姐儿都十岁了,福哥儿也六岁了,这日子真是经不起细算。”
    春平院里,暖意融融,棠华苑里,纪容却有些辗转反侧。
    三伯母让人买下来纪家旁边的宅子,打通了做个跨院,等新主母进门了,就让新主母住在跨院,跨院有自己的正院,想必朱氏也不会计较。
    纪容不由在心里腹诽:三伯母果真是千年的狐狸,见她不着急,就使出这样的招数,这下她两边不得罪,当冤大头的还是她这个没脑子的傻爹!
    也不知道自己在气鼓什么,反正纪容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祭了祖先,吃了团年饭,除夕夜不冷不热的过了,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六。
    纪容这些日子一直在关注衡州那边的事情,四姑父很快就会进京,三伯父一定会有所动作。
    可这些事情都没有出现,盐林那边周家递了信进京。
    是三表舅母林氏给她写的信。
    信上说,三表哥周安文要进京拜师访友,四表弟周安平随同进京长长见识,还有来娣想来看她,问她能不能帮着安排一下。
    这么多年,纪容时常和来娣书信来往,说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林氏却是第一次给她写信。
    这让她有些惊讶。
    来娣应该也是跟着自己的两个哥哥一起进京的,林氏在信中的口气十分谨慎小心,想来是担心自己拒绝,又怕周家的孩子们进了京出了岔子。
    纪容一直很同情这位三表舅母,且到底是母亲娘家的人,她不能真的就不管他们。
    第二日,她就去找了纪宏。
    纪宏在书房,她过去的时候,就看见纪姝支肘托腮的坐在纪宏的书桌前,撒着娇:“爹爹,这春日万物始发,一切都充满生机,正如李白说的‘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大好春景,最适合谈诗作赋,你就答应女儿嘛~爹爹从来都不会在乎那一点银子的。”
    纪宏低着头写字,嘴角挂着一抹宠溺的笑意,似乎很享受小女儿的撒娇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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