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悦耳的童声响起,姜嬷嬷嘴角翕翕,似欲言又止。
这时候,门外又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屋外有婢女恭声行礼的声音:“夫人妆安!”
这偌大的纪府二房,配被人尊称一声太太的,只有她的母亲周氏。
听见是母亲来了,小小的纪容嘴角不由上扬,周氏亲自打了帘子进了屋,抬眼就望见了炕上女儿含笑的眉眼。
似海棠花枝上的骨朵儿,稚嫩中隐约可窥见几分将来绝代风华,潋滟倾城的姿容。
“怎会让姐儿独自一人待在屋里,你们都是做什么的?!”周氏垂眸便见了一地的碎瓷,恼意便染上了眼角眉梢。
姜嬷嬷立刻跪倒在地,面上惊慌的解释道:“夫人,老奴就在耳房门口做针线呢,原是红药在屋里守着的,不知为何……”
“夫人,奴婢刚才去净房了,往日小姐都要睡上一个时辰的,本以为今儿也不例外,谁知小姐竟这么快就醒了。”
红药发髻有些松散的跑了进来,同姜嬷嬷并肩跪在地上。
周氏眉眼透着一股冷意,声音略微拔高:“这么说还是主子的不是了?”
纪容望着母亲含怒的侧颜,心头浮起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
母亲是个很厉害的人,她长得似画里的仙女,可府里的人都怕极了她,就如眼前所见,母亲生气时,总是这样一脸寒霜,叫人不由胆颤。
前世,或者说是梦中,她也对母亲喜欢不起来,总觉得母亲待人太过于严苛,看起来尖酸刻薄,让她不愿亲近。
可是此时此刻,望着身前一脸怒色的母亲,她竟然觉得鼻尖发酸,似乎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她也是在为人妻为人媳之后,才明白了母亲的不易。
纪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将眼中酸涩憋了回去,伸手扯了扯周氏的衣袖,“娘亲,娘亲!”
听着这软糯的声音,周氏身子一愣,回头的瞬间,目光便柔得甚春风,容姐儿很少这般唤她,今儿是怎么了?
她矮下身子,平视着炕上的女儿,“容姐儿怎么了,是不是被吓着了?别怕……母亲在呢。”
周氏习惯了容姐儿叫她母亲,犹豫着摸了摸纪容的脑袋,笑容和煦。
“不怪她们,是容儿自己不小心摔了茶壶。”
她巴巴的望着周氏,给姜嬷嬷和红药求情,周氏见了,只觉得心窝子又酸又软,恨不得化成一摊春水。
姜嬷嬷和红药两人偷偷睃了一眼周氏,见她神情缓和下来,这才暗自透了一口气。
“罢了,既然容姐儿亲自给你俩求情了,下不为例。”
姜嬷嬷和红药两人一听,立刻恭声道谢,朝纪容投去感激的目光。
“奴婢们这就去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
第002章 中邪
此时的母亲只有二十五岁,正是人比花娇的年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爽利劲儿,虽说生了她,可身量却如同那二八年华的少女,玲珑有致,叫人错不开眼去。
纪容不明白,这样的母亲怎么就留不住父亲的心呢?
“娘亲好看得就像一朵花。”纪容奶声奶气的道。
周氏笑得合不拢嘴,少有的笑靥璀璨而明媚的盛开在她的脸上,折射出动人心魄的美,她低头“吧嗒”一声亲在纪容滑滑的脸颊上。
纪容的眼睛却再次酸涩起来。
从前,她似乎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明朗如星月般的模样。
记忆中的母亲虽然依旧美貌,可眉眼间透着厚厚脂粉也掩饰不住的沧桑,虽也总是会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只知道,母亲前世自她以后,一直没有再添子嗣,直到她出嫁那年,母亲才再次有了喜讯,不过好景不长,母亲在七个月的时候小产,是个男婴,自此之后,母亲心灰意冷,闭门不出。
骄傲如她,却还是输得一塌涂地。
父亲纳了几房姨娘,倒是得了几个儿子,还给她添了几个妹妹,几位姨娘里,最得宠的还是要数烟雨轩的卫姨娘。
卫姨娘是江南水乡的女子,生得一副婉约娇柔的好相貌,操着一口吴侬软语,那只低头芙蕖般娇羞一笑,便是百炼钢也要化为绕指柔。
前世虽说纪容对父亲的姨娘都不喜欢,可要说最讨厌的,就是这位卫姨娘了,倒不单单是因为她是姨娘,还因着她那一对儿女。
卫姨娘的身份很是不同,在纪家的地位也暧昧不清,说是妾氏,却过的比正室嫡妻还要逍遥快活。
一则是父亲格外宠爱这位卫姨娘,卫姨娘也不负众望,笼络下人很有一番手段,在纪家很快就站住了脚,二则是卫姨娘本是良家女子,和父亲珠胎暗结,在进府前就生下了一对儿女,因此逼着强势的母亲喝了纳妾茶。
纪容扳着手指算了算,这一年是慧元十二年,前世卫姨娘进府是慧元十三年,也就是说母亲最大的敌人已经出现了,只是尚未正式露面。
卫姨娘在外面给父亲生下了一对儿女,那就是外室。
养外室,虽说这在京城贵族圈子里并不是鲜少发生的,甚至还有的以谁养的外室最多为荣,可在纪家这样以诗书传家,最注重子弟的品行的家族里,父亲的行为却并没有掀起任何风雨,这一直是纪容心底的一大困惑。
在前世,她对这些事不甚上心,不愿去了解,不过纪姝和她一直水火不容,这是纪家上下都知道的,纪姝只比她小两岁,如今也已经有三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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