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笑看着律师函上鲜红的公章,慌了。
云水镇偏远落后,很多小孩上学的年纪都很晚,她的确是刚满了十八岁不久,已经达到了承担罪责的条件。
但她的脑袋已经有点一根筋,她坚信自己说的都是对的。
所以谭笑还是梗着脖子说:“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了?钟杳她初中的时候就是偷我们班的班费了,不信你去问初中部的张老师,当初就是她们故意要包庇钟杳,我不过是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谭笑!”班主任气得拍桌子,“所以你确实去网上发帖了对不对?学校怎么可能包庇偷窃的学生,我看你是着了魔了!钟杳那边愿意先寄律师函过来,就是还愿意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否则直接上法院起诉你诽谤,你这一辈子都要带着这个污点过了!”
镇里孙家的姑娘考去市里的重点高中后,谭笑就成了云水高中的第一名,虽说可能比不上大城市的尖子生,但好歹也是他们这届最好的苗子。
班主任当然不想她因为这种事走歪,失望又严厉地说:“这件事学校已经通知你的家长了,老师建议你想清楚,不要被嫉妒蒙蔽了眼睛。关于你说的班费的事,学校也已经在重新核实,如果你误会人家钟杳同学了,千万要好好道歉明白吗?!”
谭笑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她这时还没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怎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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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川得知女儿这个所谓的“黑料”时,其惊讶程度并不亚于当初突然得知自己有个女儿。
他当然不是怀疑钟杳真偷了班费,小姑娘初中时倔强到,连打车的钱都不肯让他付,又怎么可能做出偷窃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那个帖子上说,最后那520块钱被当众搜了出来,连她同学都知道那钱是钟晚留下的遗物。
这意味着什么呢?
一个初中小姑娘刚失去妈妈,却还要被别人诬陷她偷班费,还遭到了当众“搜身”的折辱,她甚至还要撕开痛失亲人的伤疤来替自己澄清。
而他这个做父亲的那时还不知道在哪,若非突然有人黑小姑娘,可能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事。
靳川突然非常后悔,后悔那时没赶回来亲自去接她,后悔错失了她的整个童年,让她遭受这样多的苦难。
他第一次意识到,有些错过的东西,或许根本就无法弥补。
靳川沉思良久,最终决定将此事直接绕过钟杳。
他找到佘芮沟通此事时,对方其实已经开始在处理,发帖人的IP,和相关信息也已经在和论坛那边沟通索要。
不多时,佘芮便告诉他:“发帖人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看照片我有点印象,应该就是当初笃定钟杳偷钱那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做?”
“满十八岁了?”靳川问。
佘芮:“嗯,乡镇小孩上学晚,上个月刚满的。”
靳川微眯了眯眼:“行,初二到高二,既然她父母不作为,就让社会教他们的女儿做人。既然满十八岁了,就直接搜集证据起诉吧,造谣诽谤早就能被法律制裁了。”
从小姑娘出道开始,就不断有人编料造谣,若不杀鸡儆猴,他们还真当他靳川的女儿好欺负了!
靳川这时是真有些怒火滔天,想要直接给谭笑寄一张法院传票过去的。
但最后,被佘芮给拦了下来。
倒不是佘芮要做圣母,替钟杳和靳川原谅造谣的谭笑,而是起诉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他们固然有把握打赢这场官司,但闹到起诉的地步,总得等判决书下来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战线拉得越长,“钟杳偷窃”的坏印象就会留在大众脑中越久,期间或许会有更多的人借此去攻击她抹黑她。等胜诉之日到来,人们却未必还在关注这件事,甚至,时间一久或许不少人都已经笃定钟杳就是偷钱了,根本没耐心看正义的结果。
很无力,却很现实。
比起美名,人们总是将丑闻记得更清楚。
要摆脱丑闻,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第一时间就澄清,扫除人们脑中的坏印象,而这也正是危机公关所存在的意义。
权衡之下,为了不让钟杳再遭受无妄的攻击,也为了让造谣之人付出代价,他们最后先寄了律师函到学校。
对于一名高二的学生,律师函已经足够有震慑力。
而且,特意寄到校长室,一来能让那边重视这个事情,早日还钟杳清白,二来也能让谭笑也尝尝被别人评头论足的滋味。
到底是故乡的昔日同窗,用律师函代替突然的法院传票,还顺便预防了,会有人指责钟杳这个受害人得理不饶人,对待同学太狠毒,这类情况的发生。
不出所料,当初草草了结的“班费失窃案”,如今律师函寄出后一天便有了结果。
在钟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全心全意在准备着金枝电影节红毯,以及万一得奖将要说的得奖感言时,远在云水镇的死对头谭笑,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教训。
闭塞小镇内没有什么秘密能被隐藏。
谭笑收到钟杳团队寄来的律师函一事,当晚便在云水镇不胫而走,而第二天,云水高中便张贴了对谭笑的处罚公告。
不出一个上午,全小镇的人便都知道:谭家的谭笑因为嫉妒钟杳,偷偷在网上发帖抹黑人家被寄了律师函警告,而且,学校那边查清是造谣后,立刻给谭笑记了大过处理,要谭笑吸取教训并向钟杳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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