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消声半晌。又是一声,“在睡?”
白语薇懊恼地薅了把头发,她恨所有打扰她睡眠的人,这会让她的细纹加深,老去加速。漆黑的房间开了道缝,透进来的光也灰蒙蒙的,蕴了股湿气,她揉了揉眼睛,假装在熟睡里被吵醒,“怎么了?妈?”
王珍妮难得亲昵,端了碗枣茶,白语薇伸手欲接,她身子扭一旁煞有介事地吹了吹,“哎哟,烫,你们年轻人手皮子嫩,凉会喝。”
白语薇也不再问,立着看她演。她突然发现了汪太和陆太最大的区别,一个是真贵太,即便嫁的是鳏夫,嫁妆也是真金白银,填进汪家这片大海也能看见波浪,那样的人若是厌弃白语薇,汪致霆能改邪归正她也没几个好日子,真正高高在上的人是能轻而易举掐中寒门媳妇的三寸。而王珍妮当真只是运气好,再漂亮的皮囊和华服也抵不过几句话的交锋,太浅了,遇着什么事儿全在面上,要她装个不知情都很难,平时劝自己心宽也就过去了。
“薇薇。”王珍妮也是为难,她虽是S市人但属乡下,又多年在国外,这里几乎没有人脉,白语薇刚结婚那会给她搭线去搓了阵麻,也不知怎么,约是妒她美貌吧,几回后也不再叫她,有个什么事儿帮忙或是说话的都没有。
“妈,有事儿就说。”她拢了拢薄衫,勒出纤瘦的背脊线。
秋雨叩醒了十月的寒意,细密的雨丝将陆园所有残喘的绿意冲刷干净。枣茶搁在桌上由烫至温,继而慢慢凉却。
白语薇沉默了会,量了量心头话的尺度,委婉道:“妈,那......拍到了什么?”
“在街上能拍到什么,就是朋友聚聚,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媒体很喜欢乱写的。”王珍妮做了个假动作,挽了挽发胶固定妥当的燕尾头,“你不是跟媒体他们比较熟嘛,能不能让他们算了,照片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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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雨迷蒙了都市,工业园区的匠心娱乐正在开会,汪致霆顶着一头红发骚包地杵在窗前,后面经理在汇报,他转动着手机,待营销部经理问,“可以吗汪总?”
Elsa左手比了个2,汪致霆眉头一蹙,扬了扬下巴,“第二条你再说一遍?”
等了许久,直到落地窗外的路灯将雨水斑斓的窗坠上金色,电话才响起。靠!都他妈散会两小时了!
心里是靠,嘴角倒是挂起笑。
白语薇经历过几场网络腥风,亲历者如上剐刑。娱乐媒体拍到一些图片,只要预设立场,标题醒目,添一点煽动性的词汇,最好还能追根到过去的一些爆点或是价值新闻,一张再正常的图片都能被曲解成一段风骚轶事。
这种最好能在源头阻截,指望后期靠解释那肯定是掰不过媒体的。
而她十分怀疑,如此明目张胆把工作证晃到王珍妮脸上的某娱乐公司,其目的非徐娘半老并无甚大新闻价值的王珍妮。
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恨不能贴到她脸上了。
白语薇犹豫了很久,这份纠结促使她摸去衣柜底,打开两层锁,取出了块巧克力。
断就要断的一干二净,若说以前和汪致霆纠缠那是互利共赢,她得指着他的身份和匠心维持一定的人脉与热度,现在的每一次接近都是冲动的肉体出轨往精神出轨上偏移,这太危险,她不愿冒险。
她能控制身和心,但显然,有些人不行,狗绳栓不住的人,也别指望道德能拦住他,指不定更刺激他。
但王珍妮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去过问,不然她一个“交际花”儿媳那真是没一点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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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致霆接起电话一点也不敢说什么“哪位”这种蠢话了,清清嗓正经道,“陆太太,有事?”
白语薇舌头舔了舔巧克力,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有事?”没空演。
“没事,那可以出来聊聊嘛?”
“聊之前把东西删了呗。”
“删了还有的聊吗?”
白语薇笑,彼此的套路太过熟悉,得了好处就跑的事儿她不止干过一回,她又舔了口巧克力,于口中化了化甜意,老实说:“没有了。”
“白语薇!”他妈的连骗都不愿意骗了,“我......你要玩地下可以,我反正......奉陪。”
“不行!”
“为什么!”他的声音瞬间拔高。
“汪致霆。”她轻唤了他一声,声音娇柔,隔着电话都能掐出水来,只是后面又没了声儿。
汪致霆等她下文等了会,一股火气蹿到头顶又在静默里歇了下来,靠!他使劲挠了挠头,软声说,“你说。”
“墓的事儿就算了,我说过的,我没什么感情洁癖,毕竟自己也不干净......”话没说完,惨卖到一半被他怼了句,“放屁!谁敢说你不干净?陆淮修?”他一拳头砸在了会议桌上。
白语薇五指在膝盖上点动,心一软,计和戏没能在耿直的对话里完成,“算了吧,就当美国的事没发生,就当以前的事也没发生,就当你从来没有认识我,你继续花花公子的日子,我已经过上我要的生活了,不想毁了。”
要把过去种种罗列,美国动机道出,说前路是心计,也没有后路,可人还是会对这样的王八蛋心软,并不出于爱,但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挂了电话,白语薇叹了口气,心头却没松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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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大了,暗黄的地灯一朵朵间隔着开在夜雨里,显几分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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