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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冷卿(昔,剧情)
    季芹藻长居之殿名为冬去也,顾采真有时又会叫其春来也,下面的人吃不准她的心思,但谨记着一件事,只要她口呼其中之一,反正就是奔着那位贞妃去的。除了殿内的侍者,没人见过他的模样,知道他原先与顾采真关系的个把魔侍也是宫内资深的老人,十分拎得清,一向三缄其口。
    魔尊大人宠爱的四位男妃各有各的神秘之处,最受宠的自然是北辰殿那位,被藏得最严实宝贝得最厉害,其他人的排名就有些难以捉摸了,毕竟魔尊那是真的雨露均沾,仿佛对哪一个都爱不释手。只不过多半时间,只要没什么意外,她再怎么去旁的妃子那儿春风几度,但都会回到北辰殿安寝。然而,便是旁人都越不过去的这一位,也是深居深殿从不外出的,唯有魔尊爱唤他“卿奴”的那一位,倒是能戴着面具四处行走,但这位主子平素仿佛也不爱出门,即使出现在众人面前,多数也是因为伴驾,说白了就是魔尊命他陪伴。甚至连他所居住的大殿,都不是由魔尊赐名的,而是魔尊任由他自己起名——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非比寻常,因此,哪怕魔尊常常言语上轻贱于他,底下的魔侍倒是没人敢怠慢——何况,他的修为甚至没有被魔尊封住,那一身凛冽如冰的气场相当慑人,虽然他本人可能根本不在意,但魔侍也没胆子给他脸色看。
    那是他在真言宫第一次现身,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声音也冷肃至极,毫无柔媚之态,“汉广。”
    魔尊眉目含笑,不置可否,语气随性地反问一句,“什么汉,什么广?”她的表情算不上温柔,但是带着点好像已经是习惯挂在脸上的缱绻,抬眸朝比她高出许多的男人看过去时,眼中盈着点点光,自有一股动人,但是细看却又能品出犹如碎冰的冷淡。
    那人身着一袭青衣,挺拔高大,与传说中某位仙尊的轮廓外表颇有些神似,而那位仙尊也确实在代表正道前来谈判后,直接被魔尊扣下了,如今没人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后来魔尊有时心情好了,还喜欢叫他“卿卿”,音同“青青”。而兰陵萧家那位来了之后就没走成、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现任家主萧青,也是个冷冰冰的性子,名字不就是单字一个“青”吗?近身伺候的魔侍有什么猜测都只敢烂在肚子里,捕风捉影的话在这真言宫是决计不能乱传的,因为魔尊非常不喜欢嚼舌根之人,可要是十有八九或者干脆板上钉钉的事儿,那就更不敢乱传了,便是多听两耳朵,都有可能遭殃。
    “诗经,南周,汉广。”他答。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国风·周南·汉广》,是诗经中的一首诗,说的是一个青年樵夫对一位游玩至此的女子爱慕却又求而不得的故事。
    像这类情情爱爱的诗词歌赋,顾采真幼时在天香阁便学过一箩筐,闻言神色毫无波动,只依旧唇角噙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伸手勾在男人腰带与青袍之间,轻轻一扯就将男人拉到面前,那双洁白无瑕仿佛从未沾染过血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微微扯开了他严丝合缝的前襟,在他低头弯腰的瞬间,吮着他锁骨的凸起处,落下一个很轻的吻,“好,依你。”她绝口不提这首诗背后所含的求而不得又不能解脱的意义,仿佛对此浑不在意。
    男人垂眸看向她,不言不语,双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她懒散地靠在他怀中,手继续不老实地钻入他的领口中,摩挲着他胸膛的肌肤:“卿卿不如随我先去试试,这汉广殿里的床,结实不结实。”她的样子轻佻而荒唐,但因为太过肆意,倒显得十分习以为常,周遭的魔侍当然低头各自退后,谁也不敢多看这边一眼。
    男人没什么反应,只有那张阴森的面具愈发寒气逼人,直到她的手慢慢向上勾住了他的脖颈,他才弯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走入殿内……那一晚,汉广殿的魔侍们自然是在外头守了一宿的,男人低沉的喘息与呻吟伴随着与女人的轻笑与低语,偶尔从窗牗间流泻而出,听不清也辨不明,却又仿佛大片大片的春光,融进了月色。
    从那夜起,这宫中便多了一座汉广殿,和一位颇受魔尊宠爱的卿妃。这位的路数和其他几妃都不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梧桠大人更相似,似乎对什么荣华富贵或者修魔成神等都不感兴趣,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留在真言宫的,只有顾采真这个人。
    花正骁七窍流血又表露出求死之意时,顾采真怒极攻心,一边救他一边喝道:“来人!立刻去请贞妃!告诉他要是来晚了,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好徒弟了!”她当时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自己的种种手段都没效,那也要逼着花正骁清醒,起码让他看到季芹藻确实在她手里,为了师傅他也会重燃求生意志。
    虽然魔侍知道贞妃所居宫殿就是冬去也,可守在外头听了命令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第一个迈出步子去请。平日里魔尊把贞妃囚禁在冬去也,一看就是不想他被旁人见到,这会儿她是情急开了口,万一回头就把见过贞妃的一干人等都杀了,他们这一去,岂不是自个儿上赶着往死路上奔吗?可魔尊有令,谁敢不执行?还是其中一位管事的宫官灵机一动,分了两路人马,一路去冬去也,一路赶紧去找梧娅大人。梧娅大人与贞妃似乎略有私交,魔尊是允许她接近贞妃的。但梧娅大人正在前殿替魔尊处理事务,他们这些内殿的侍者根本无法直接前去,等通报还不知要等多久,魔尊那边若是等得急了怪罪下来,他们一样死罪难逃。就是在这时,他们遇到了不知何故出现的卿妃,他们也是实在没了办法,赶紧死马当活马医地跪下求他。毕竟他受魔尊宠爱,不管是给宫殿取名,还是在宫中自由行走的权力,魔尊都给了他,若是由他出面去请贞妃,请不请得来,他们都能保住一条命了。
    戴着面具的青年男人虽然顿住了脚步,但对他们的请求沉默不语,他们这才想起来,这位似乎对他们魔尊情根深种,让他出面去请贞妃,好像……大大地不妥。而且,他也没理由帮他们。
    就在他们颓丧委顿于地之时,卿妃却道,“好。”
    只是,到了冬去也与另一拨魔侍汇合,他们却又遇到了阻碍,毕竟他们带的只是魔尊的口谕,可之前魔尊还下过一条死令,除非她本人,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见贞妃,更不能放贞妃出殿一步。
    就在此时,卿妃拿出一枚令牌,见令如见魔尊,魔界都以为这令牌一共就两枚,一枚在魔尊最信任的近侍梧娅大人手中,一枚在魔尊麾下第一大将也是她最利的一把刀——言者大人手中,没想到今日才得知,它竟然还有第三枚。而这第三枚,竟是在一个身处后宫的男妃手中。卿妃,果然圣宠非常。
    没了阻拦,卿妃撇开一众即便有了通行令也踟蹰不敢上前的魔侍,独自一人先行进到殿内,也不知他对贞妃说了什么,之前对于通传无动于衷的那位,便也戴了一张与卿妃同样青面獠牙的面具走出了内殿。人与人的气质真是千差万别,哪怕都是掩了容貌,但卿妃冷然萧肃,贞妃却自有一股淡薄宁静。不管卿妃是如何说服他的,当魔侍上前转述顾采真的原话:“……告诉他要是来晚了,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好徒弟了!”时,他那双静默中带着寂灭的眸子忽然睁大,随即看向一旁的卿妃,像是要从他那儿确认什么,但后者的眸色只有一贯的冷冽,毫无回应。
    卿妃并没有陪贞妃一起去芳菲殿,他走出冬去也便径自离开了,魔侍们也不敢拦他,可有心里感觉异样——他忽然出现,像是特地来帮这个忙一般,可想想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且毫无道理,所以大概只是巧合。
    不过,也因此,当顾采真走出花正骁的寝殿时,只看到了气息有些不匀,正好走到殿门前的季芹藻一人。魔侍们并无权利踏足此处,身穿银白长袍的男人孤身而行,看到女子缓步走出殿门的瞬间,本来加急的脚步忽然踉跄了一下,他颤抖着摘下那张面具,露出俊秀雅美的面容,顿足不前。
    女子走到他的面前,皱眉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面具,“你遇见萧青了?”
    季芹藻的面色依旧十分苍白,声音也干涩至极,“你……没事。”他低声说道,想要后退一步,却被女子揽住腰。
    顾采真扬了扬眉,总觉得他这话来得突兀,但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身上在抱住花正骁时染上的血迹,就知道他是误会了,“让你失望了,我没事。”男人的身体即便发僵,也自带一股令她喜爱的柔软,她舔了舔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大概是之前给花正骁喂药喂茶又或者是后来亲他时沾过来的,她挑眉看着怀中抗拒被她抱住的男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花正骁就在里面睡着,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那面具应声落地,男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他的视线落在殿门之上悬挂的匾额“芳菲殿”三个字上,像是刚刚弄清楚自己这是走到了哪里,就听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身上这些血,都是他的。”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顾采真在心中笑他到了这时还要装模作样,她派魔侍去通传时,不就已经说了花正骁情况危急,“你不是早知道,他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妃子。”
    她的语气轻慢而残忍,“我对你做过什么,对他自然也会做一遍。哦,”她顿了顿,抬起手指捻动着,摩擦指腹半干的血渍,“做了,不止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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