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像一座磁石,和他的磁场正好相斥,推着他往外走。
他单手握住门把手,声音低沉地拒绝:“不了,我今天回家。”
封岩回到家想冲个凉水澡。
他粗暴地拽开领口,因力气过大,脖子两侧,两道红色勒痕,扣子摇摇欲坠地悬在快要断掉的白色棉线上。
皮肤淋过冷水,肌肉停止释放巨大的热量,他整个人才凉快下来。
夜色浓如泼墨,寒星悬顶,银色的遮光的窗帘,将灯红酒绿的喧嚣,都挡在外面。
封岩十点半就尝试着入睡,他闭上双眼,平躺在床上,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一遍遍地重现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不太想评价蒋兰舟。
所以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晚上十点半,有的人已经入眠。
但对赵映晴来说,还不算晚。
她刚见完客户回来,拿下了一件十几万的瓷碗。
他们这行,流水看着高,实际上能拿到手的抽成并不多,但生活里财米油盐、水电交通,样样要钱,苍蝇腿也是肉。
赵映晴洗完澡出来,手机屏幕正好亮着,有人给她发消息。
点开一看,是最近在追她的一个暴发户发的聚会照片。
一个小型酒会,金碧辉煌的娱乐场所,暗红的皮质沙发上,坐着海市圈子里有头有脸的几个年轻俊杰。
他们西装革履,谈笑风生,显然和赵映晴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照片里,暴发户腰上皮带的路易威登logo被肚腩衬托得硕大,手腕上的绿水鬼突在袖口外,恨不得用一朵花装裱才够显眼。
在一群富二代里,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赵映晴讥笑一下,随后在照片里发现了熟悉的身影,放大一看,正是孙誉衡。
但蒋兰舟却不在照片里。
赵映晴发消息问暴发户:我有个同事也过去了,应该是孙总的女伴。
暴发户却回:他今天一个人来的,没有女伴。
赵映晴手指顿住。
蒋兰舟盛装打扮,不是去陪孙誉衡的?
难道是她……同时抱两个大腿?
赵映晴嘴边的笑意渐渐变深。
这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意外得知“大秘密”的赵映晴,第二天本来想找蒋兰舟旁敲侧击打听一番。
但蒋兰舟请病假没来。
这越发印证了赵映晴的猜想。
翻云覆雨一整夜,上不了班也很正常。
只是不知道孙誉衡清不清楚,他的女人背着他干这样的事儿。
蒋兰舟躺在家里,压根儿不知道赵映晴怎么编排她的。
她头疼得厉害,也没工夫去想赵映晴。
“吴阿姨,我想喝水。”
蒋兰舟捏着发干的嗓子,轻咳几声。
吴阿姨准备了点解酒的梨汤,蒋兰舟喝了一大口,舒服不少。
“吴阿姨,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蒋兰舟捧着瓷白的小碗,记忆从包间里开始断片儿,封岩没否认她“小肚鸡肠、撒谎成性”的画面,成为留在她脑海里最后的印象。
可现在,她卸了妆,身上穿着舒服的睡衣,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
“是封先生送你回来的,我没听见动静。他叫我照看你之后,人就走了。”
“哦。”
蒋兰舟喝完梨汤,也没再继续多想。
他在包间的态度,足够解答她的提问。
今天已经请假一天,蒋兰舟索性放下工作,放下闲思,让司机开车送她去一趟省图书馆。
省图书馆就在海市,馆藏数量超过十万,对于蒋兰舟来说,是个实行“转至技术部短期计划”的好去处。
蒋兰舟在图书馆里泡了几个小时,也许是大脑高速运转,肚子饿得很快。
才四点半,她就打算回家。
还书的时候,蒋兰舟在历史类目的书籍前,遇到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的胸口带着珍品公司的员工牌,手里拿着一本关于古法造纸的专业书籍。
显然是技术部门的人。
“你是珍品的员工?”
蒋兰舟主动搭讪。
李博文没料到有人会跟他讲话,茫然抬头,推了推眼镜,露出清秀的五官,和腼腆的表情。
“是。”
他脸颊红得很快,“我知道你,你叫蒋兰舟。”
蒋兰舟挑挑秀眉,“你认识我?”
李博文合上书,挠挠头,不敢直视她,“我听说你是京大历史系的。”
倒没提别的事。
他这种只会闷头读书的人,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比如同事的学历和能力,而非子虚乌有的八卦。
“你也是历史系的?”
李博文点点头,视线总是落在其他地方,“我、我是罗教授的徒弟,在海大一直是他带我,所以现在也跟着他在珍品。”
蒋兰舟很惊喜,对方竟然正好是技术部罗有松教授的徒弟!
“你名字挺好听的。”李博文如此夸赞。
蒋兰舟微笑着说“谢谢”。
蒋兰舟的名字是周慧心取的。
周慧心很喜欢女儿,生了蒋兰舟之后,本来还想要个女儿,连二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叫蒋西月,但是身体不允许,后来得了乳腺癌,人就没了。“蒋西月”这个名字,也就留给了姚瑶的女儿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