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最后一段时光在风雪路的尽头埋入雪堆。
皇帝封御笔的那一日, 张孝儒披枷带锁, 同孟林社的几个举子一道, 被投入了刑部的大牢,刑部拿人那天, 王定清和王授文坐在正阳门外的酒楼上吃酒,王定清喝了二两绍兴的女儿红,脸色微红。楼下正为八旗某家门户的喜事唱堂会, 陈家班踏台板的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脸浅,唱得也不得劲儿。
王定清起身走到楼梯口,擎着酒杯往下看去,底下几个人闲道:
“听说,张中堂是陈小楼的戏迷, 如今他下狱, 陈小楼也不踏台板了。以后这京城的堂会,就要看王家班了……”
“哟, 王家班。这话,双关了啊。”
王定清听完这一句, 不由笑了一声。
“张孝儒和父亲当年同朝为官, 都是前明旧臣, 却各为其主, 如今……”
他看了一眼雕窗外的大雪, “尘埃落定啊。”他说着, 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
花生皮儿落到干冷的地上, 稍一碾就成了灰。
楼下的小厮上来回话道:“老爷,少爷,宫里来了人,说是替咱们贵妃娘娘,给您送东西。”
王授文没有抬头,只平声道:“请梁公公回去吧。就说老臣无功不敢受赏,遥祝皇贵妃娘娘一切安好,来年吉祥。”
那小厮犹豫了一阵,轻声又道:
“老爷,来得不是从前的梁公公,是万岁爷身旁的何庆何公公。”
王授文一怔,未及说话,便听王定清道:“去请上来。”
不多时,何庆手中提着一只食盒和一坛酒走了上来。
“请老大人安。老大人,新春大吉啊。”说完,又向王定打了个千,“小王大人,大吉。”
王定清笑道:“何公公怎么来了。”
何庆笑道:“贵主儿的差,就是咱们的万岁爷的差,遣哪个奴才来,不都一样嘛。贵主儿知道老大人慎重,头一年还肯受她的年礼,这几年,竟连梁公公亲自来送,都进不了府门了,所以,奴才今儿,索性来这酒楼上撞撞运气,免得吃您府上的闭门羹。”
说着,他打开食盒。
“这是贵主儿亲手做的韭菜饽饽,贵主儿说,她还是那句话,虽已十分地做了,但味道还是和夫人做的有差。希望老大人别嫌弃,正月天冷,早些回家,热热地吃。”
说完,又将另一坛酒呈给王定清。
“小王大人,这是贵主儿给您的,这坛花雕是绍兴的贡酒,贵主儿说您好这一口,去年就在万岁爷那儿留下了,可惜去年年节您不在京中。”
王定清伸手接过那坛酒,喉咙一热,不由脱口道:“这个丫头……”
话声未落却被王授文喝斥了一声:“定清,不得如此无礼。”
何庆道:“老大人,这是在宫外,您和小王大人,是贵主儿的父兄,奴才就算听了什么,也没有多嘴的胆子。”
王授文应了声“是。”看向那只食盒,迟疑问道:“皇贵妃娘娘,一切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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