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宫沾染不得, 她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
况且曾尚平自从出了掌仪司, 在内务府就再没有了实权和地位, 敬事房的人如何肯帮着他调走梁安?这都值得王疏月深思。
也许除了曾尚平自己,还有人想她淌这片水。
王疏月一面想着, 一面拧眉走到门前。
曾尚平抠在门框上的手指已经关节发白。他艰难地仰头看向王疏月,头发上的水顺着额头不断往眼睛里灌,逼得眼睛几乎睁不开。他一连咳了好几声, 尽量把鼻腔里的雨水呛出去, 终于稍稍缓平了声音。
“和主儿……奴才想不到第二个能保下王爷的性命的人了……求求您,看在娘娘的份上……”
“梁安。”
“主儿……”
“我有分寸,先放开他, 你们这样闹会让大阿哥和其他的人听见。”
梁安无法, 只得示意众人松开手。
曾尚平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翻身伏跪下来, 朝着王疏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雨水在他身下摊开, 沾染到了地上的绒毯,他又忙挪动膝盖跪得离王疏月远些。窗外悬着灯笼, 暖红色光落在他湿透了背脊上, 竟反出了银刃一样的白光来。
“你把话说清楚, 他究竟怎么了。”
曾尚平抬起头。
“滴水未沾, 求死。”
***
整个紫禁城都因皇帝离宫而喑哑暗淡, 独有宁寿宫像一个温暖的灯阵。手臂儿粗的白烛迎着透窗而入的雨水噼啪作响, 却并没有因此而示弱, 反而烧得更明更烈。魂幡被从殿门前取下来,安放在贡案下面。
贺临靠着贡案坐着,魂幡垂下了一半,静静地盖在他的手臂上,太妃的名讳书于其上,如今也明明昭昭的曝在灯烛下。
已近停灵的终期,白日里守灵的人早已经回去歇了,只剩下哭灵的宫人们,仍旧毫无情绪地嚎哭着,那哭声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帘撞向独自行在宫道上的王疏月。
素白的的衫子沾染雨,扫过漆黑的宫道。油纸伞上,雨声隆隆作响。
朱红色的宫墙下,打落无数最后一季的杏花。随着水流蜿蜒而下,像是被什么五行之力抓扯住一般,无畏被冲入各处宫门的门隙。
各处丛门深锁。只有宁寿宫因停灵之事,此时并没有落锁。
贺临眼前是一大片明晃晃的灯焰。又因其干胀发浑的眼而连成了一片讽刺的辉煌。
突然,这一片辉煌之后走进一个瘦弱的人影。
撑着伞,淡影席地。
“滚出去……”
唇干喉烈,他说出来的话都不甚清明。
哭灵的人暂时把哭声顿住,齐刷刷地向他看去。
贺临挣扎着拼命的用手掌夹抓起身边的一只香炉,用力朝着那个影子扔去,“滚出去!”
他的手虽然使不起力气,但香炉还是砸到王疏月的腿上,炉中的香灰扑撒出来,一下子染脏了王疏月的素衣。
她虽吃痛,却没有出声。只是皱了皱眉,用力咬了咬下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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