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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四)
    王疏月这一改口。皇帝身边一众伺候的人都跟着喜笑颜开。
    那日何庆带尚衣监的人进去伺候皇帝穿戴,正见王疏月捧着黄铜盆子伺候皇帝洗手。宫里伺候洗漱有其细致的规矩。比如这捧水, 就是有讲究的。为了将就主子们舒服, 奴才们就该要跪下去,而后将铜盆举至齐眉处。
    王疏月也才将起来, 不及梳洗, 只穿着中衣,加上入了秋, 地上着实凉,皇帝愣是不让她跪, 王疏月无法, 只得尽力蹲身,将就皇帝的手,谁知皇帝为了让她好受些,也尽力弯了自个的腰。何庆看这二人,逼着一盆水越端越矮, 实在是忍不住了, 忙上前托住王疏月的手:“和主儿, 仔细您的腰……还是让奴才们来吧。”
    皇帝抬手, 不意拊了他一脸的水:“朕让您进来了吗,滚出去。”
    王疏月却忍不住笑了。“让何公公伺候吧。妾也是端不住了。在这么着要耽搁您议事了。妾给您打理衣裳去。”
    说完,转身带着尚衣监的人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何庆听完王疏月那几句话,眼睛铜铃一样的放着光, 抬头越过盆底望向皇帝, 欢声道:“主子爷, 咱们和主儿跟您改口拉。”
    藏拙斋没有隔间,他又没有压声。皇帝闻话,人一怔。旋即恼了。
    若不是看着他从小就在自己身边伺候,他真想把这一盆水都直接叩他头上。
    王疏月在屏风后面,听到何庆的话,抚整衣纹的手也跟着一顿,不由想起夜里的事,不由红了脸颊,低头渐渐笑弯了眉目。尚衣监的姑姑替过她的手,轻声道:“自从娘娘伺候万岁爷,万岁爷都不像从前那般苛刻了。要换作以前,何公公有几个脑袋,这么跟万岁爷说话。”
    王疏月隔着屏风看向皇帝。
    他还在那儿站着,也许脑子里正认真的盘算着怎么处置何庆。
    其实皇帝很少会想这些闲事。
    从前的皇帝,在王疏月眼中是个没什么生活的人,他的坚硬和强势配得上帝位,却不太对得起他自己,以至于他得痘疮的那段时间,连他的至亲都只是理智地权衡他生死的分量,不肯关照他真实的痛苦。
    有王疏月以后,皇帝才开始有了些生活。
    虽然他政务仍旧繁忙。但王疏月摆在茶旁清甜的茯苓糕,闲时写的几个小字儿,甚至她身上那从来干净柔软的中衣,都逐渐改变了他从前惯常焦灼的心绪,让政事外消闲的时光,逐渐过得舒适,有滋味起来。
    皇帝习惯她伺候,每日早间也想多些时间和她相处。
    但又知道她身子不好,不愿意累着他。因此,有些平时生活上他惯借人手的事,这会儿到肯亲自动手了。但可惜皇帝这个人着实是生活无能,尚衣监和伺候盥洗的人在清溪外面,时常心惊胆战地听着里面时不时摔杯,掉坠的动静,面面相觑。
    好在是在畅春园。若是在宫里,即便被皇帝杀头,他们也要跪进去道一句:“万岁爷,使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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