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妃怔怔地望着自个怀中的大阿哥,半晌, 方抬头对太后娘娘道:“娘娘, 大阿哥虽不该胡言,但他的话真啊, 和妃平时对大阿哥的好, 妾都看在眼里,您开些恩……不要……”
太后提声压了成妃的话:“成妃, 你刚才也是听到了的,这是她自己认的。你们母子两也不知道是什么心,哀家和皇后要替你们母子做主, 你们倒好, 一个护着她, 一个替她求情,你们让哀家如何处置?”
话声刚落, 窗上的原本整齐的人影子一下子乱起来,纷纷退向两旁。
接着雕花的隔扇门被推开,秋夜的风一下子吹进来,摇乱了春永殿中的灯笼,吱呀吱呀地迎风作响。太后抬起头,只见自己身边的太监杜容海疾步走进来。
“娘娘, 皇上回来了。这会儿已经走过春晖堂了。”
一闻此话,不光成妃和皇后, 就连候在外面的太监宫女都噤了声。
太后不由地笑了一声:“皇帝回来, 你们慌什么, 都是犯什么错事,是你们谋害皇嗣吗?”
成妃和皇后都没有出声。
春永殿前的道路被空荡荡地留出来,偶尔拂扫过几片枯叶子,却也是连和地面摩擦的声音都听不到,滚入阴影里静默着,和所有人一道屏息以待人来。
不多时,远处仪仗过来。
张得通在前面亲自提灯照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皇帝走在灯阵后面,身上穿着石青色的衮服(朝服外面穿的,也叫龙褂),肩上的缂丝五爪金龙日月纹,金银相交,张牙舞爪。
今日叫了大起。九卿科道会议并几个议政王,以及在京的四品官员全部齐集乾清门,户部亏空的的事盘根错节,在京官吏几乎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掰扯起来尤为艰难。张得通在皇帝身边听了一耳朵的诛心之言。他是个太监,并不太懂什么是“提解火耗以养州县。”
但他从皇帝的面色和口吻,以及百官们沾粘的额头看出来,皇帝动了真怒。
于是,梁安来寻他的时候,他都不敢贸然去回话。但这梁安这个人也是痴执,就在月华门处傻等。皇帝那边散议,出月华门,到是扫眼看到了他。
问了张得通一句“何事。”
张得通才敢把大阿哥的事禀了。
皇帝犯疑。又把梁安召至身旁询问,怎是他过来禀事。
梁安跪回道,“和主儿私去了祐恩寺寻大阿哥。”
皇帝目光一动。
竟在月华门前怔住了。
张得通伺候了皇帝二十多年,从来没看见过自己的这位主子露出那样的神情。他偷偷地借着灯火看皇帝的眼神。那眼底的东西说不上来是恨还是愧,看得久了,甚至能从那一贯冷寒的眼中,看出些零星的水光。
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提祐恩寺的那位云答应,王疏月也不敢。
他们甚至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猜,皇帝对自己的这位身生的亲额娘,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这毕竟涉及到皇帝的出身,涉及的先帝给他的那句极为绝情难听的批语——奴隶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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