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发泄过之后,胡七七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了,“我知道,您放心,我都懂的。”
武驸马看着她,张了张嘴,似是在组织语言,可他想了很久,似乎还是没有想出合适的话,索性一拍大腿,梗着脖子说:“就算她说话有点难听,你也别往心里去啊!你们母女难得见面,我看你也很懂事,千万不要跟她计较。”
凭什么她要做那个宽容的人呢?为什么大家都夸她懂事?她明明很不想懂事。
她其实是想做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对谁都怒气冲冲的,似乎全天下的人都辜负了她,她要向所有人报以恶意。
可是,她总会莫名其妙的理解别人的难处。
胡七七自嘲的笑了笑,当一个恶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武驸马察言观色,见她脸色瞬间凝滞,立刻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回到了公主府。
胡七七本以为太平公主会躲着她,但出乎意料之外,她竟然在门口等着胡七七。
门口,一排下人在向胡七七行礼问安:“长宁郡主万福金安,欢迎长宁郡主回府!”
太平公主从侧门引她进府,然后领着她一路来到正厅。
武驸马见她们母女有话要说,立刻识趣的退下。
太平公主也不跟她绕弯子,自言自语的道:“你回长安的目的,我已经从圣人和三郎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我和圣人早就有了默契,将来,你父亲的灵位一定会赢回薛家,你的两个哥哥也会改回薛姓。你呢?你是想当胡七七,还是想当薛长宁。”
胡七七若无其事的笑了一声,随意的问:“当薛长宁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太平公主揉了揉眉心,道:“我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你要的东西我没有,我给不起。”
胡七七笑了笑,“我没有期待什么,我只希望能得到母亲的爱。难道母亲连这点愿望都不肯满足吗?”
太平公主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言,她震惊的看向胡七七,反问她:“我自己都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我怎么给你?这玩意儿是什么?是能吃还是能救命?换个要求吧,说点我能做到的事,让我补偿你。比如金钱,比如权利?”
胡七七点点头,她站起来,走到太平公主面前,举手加额行跪拜大礼,“多谢母亲能给我实话。实话虽然难听,却容易让人清醒。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生出一些不该存在的幻想。钱,我自己能挣。权利,我嫌它太脏。爱,我得到的爱其实已经足够了,即便得不到母亲的爱,我也不会觉得人生有多少遗憾。”
太平公主正准备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武驸马兴奋的声音,“大公子和二公子怎么提前回来了?”
“武叔叔,我和大哥连夜策马赶回来的。我妹妹在哪儿,她回来了吗?”
武驸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崇简,咱们先洗个澡再去见长宁,你我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别熏着她了。”
“大哥说得有道理。快点,去帮我们准备热水,我和大公子要沐浴。”
武驸马终于能插上话,“那个,长宁已经回来了。”
“什么,这么快。大哥,那咱们还洗澡吗?”
胡七七光是听见这两个声音,就已经泪流满面。太平公主无力的挥挥手,对她道:“恭喜你,又多了两份沉重的爱。我乏了,先去多休息了,记得告诉你的哥哥们,不用向我请安。”
胡七七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心内有一种近乡情怯的厚重感,这样的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觉得一切都不够真实。
薛崇训和薛重简正要偷偷去洗澡,忽然看见胡七七出现在他们面前,瞬间傻眼了。一别十余年,再见面,都有些近乡情怯。他们都想上前抱一抱妹妹,却有害怕妹妹已经不记得他们了。
胡七七一眼就认出来谁是长兄,谁是二兄。
她飞奔过去,扑到二兄的怀里,笑道:“薛重简,你弄坏了我的风筝,说好了要还我十个。现在我回来了,你那十个风筝准备好了吗?太丑了我可不要。”
这一句话,将十年的时间拉短,薛重简不再觉得眼前的小女郎陌生,他颤声回答:“早就准备好了,这些年我做了不知多少风筝,挂满了一整间屋子,都是你一个人的。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把这些风筝都送人了!”
“你敢把我的风筝送人,我就放小兔子咬你!”胡七七笑道。
小兔子是她养的狗,而薛重简怕狗。
见到此情此景,薛崇训眼眶也有些湿润,他故意吃醋道:“小的时候跟你二兄天天打架,打输了就来找我告状。这么多年没见,你一回来就只记得他,我可是生气了!”
胡七七从二兄怀里挣脱出来,赶紧奔向长兄怀抱,她甜甜的撒娇:“长兄,我错了,你不要这般小气嘛。我心里最牵挂的人还是你,每次父亲要罚我和二兄,都是你偷偷去搬救兵。没有你,我小时候不知要挨多少揍!”
“算你有良心!”薛崇训抱着胡七七转了一圈,笑道:“我的长宁真是长大了,长兄都抱不动你啦!”
胡七七不满的嘟囔:“长兄可是嫌我太胖?”
薛重训和薛重简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这丫头,还是一点跟小时候一样记仇,怎么一点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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