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的只是胡七七,也许她会愿意改变自己,陪着狄仁柏一起去体验那繁华的梦幻之境。
但她终究没把办法摆脱另一个身份,她注定无法与狄仁柏并肩而行。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她的人生早在四岁那年结束。
她不愿意拖累他,让他原本轻松的路,变得十分艰难。
所以,她只能靠装睡逃避。
还以为这一次命运会给她惊喜,才把狄仁柏这样的人送到她身边,可惜回头再看,她仍旧站在原地,宛如在迷宫里打转,找不到出口。
胡七七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睡着,她需要通过休息来获取力量。
她身上责任重重,绝不可因此事而情绪低迷。
她需为父报仇,将黑暗里那个看见的凶手给揪出来。
如果换个角度来想,狄仁柏又未尝不是命运赠予她的另一件礼物?
至少在她最美好的年纪,遇到过一个才华横溢的俊秀少年。
她这么别扭的人,难得对一个人挑不出毛病,更难得的是这个人还想娶她为妻。
这已经值得感恩了!
在摇摇晃晃的牛车里,胡七七闻着狄仁柏身上淡淡的檀香,踏踏实实的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长安城的上元灯会。
狄仁柏牵着她的手,在街上游走,他们两个都带着昆仑奴面具,也不知为什么而高兴,两个总是在傻笑。
有时候,胡七七会清醒的记得这是个梦。
有时候,却因为太快乐而沉醉其中,忘记自己身在梦里。
街道上,她看见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花灯,停在那盏灯前不愿再走。狄仁柏便为她去猜谜。最后,他击败了所有猜谜的人,终于为她赢得那盏花灯。
胡七七欢欢喜喜的结果那栩栩如生的兔子花灯,可是她刚拿到手中,那花灯一瞬间又化成了阿耶送给她的那盏“四不像”兔子灯。
胡七七皱着鼻子,说了一句:“好丑啊!”
狄仁柏被她逗得捧腹大笑,“我就知道你一定嫌弃这盏灯很丑!”
提着手里的花灯,胡七七疑惑不解:“为什么刚才你拿着的时候还很美,到我手里就变丑了呢?”
狄仁柏没回答,她抬头看他。
很奇怪,刚才还言笑晏晏的狄仁柏神色突变,表情变得狰狞。
“因为,这么美的东西,你不配拥有啊!”
胡七七被他吓得退后一步,手中的花灯掉落在地上。
花灯脱离了她的手,又变成了栩栩如生的模样,下一瞬却被烛苗舔舐。
看着心爱的花灯在火焰中逐渐消失,她人生中所有失望和失落的片段一齐涌向脑海,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如翻江倒海一般疼痛。
不知道该恨谁,也不知该怨谁。
幸好,她忽然又记得,这是个梦。
她早已离开了长安城,如今只是万泉县的胡七七。
默数了三声后,胡七七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中。
狄仁柏正在观察她睡觉的表情,越看越觉得可爱,见她睁开眼睛盯着自己,倒像是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尴尬得手足无措。
胡七七还停留在那场噩梦感受中,并未发现自己枕在狄仁柏腿上有什么不对,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我做了个梦。”
狄仁柏蹙眉,“你并没睡多久!”
“但我睡着了。”
狄仁柏知道她睡着了,要不然刚才捏她鼻子的时候就应该醒来,“你梦见了什么?”
“梦到一个不属于我的兔子花灯。”她露出甜甜微笑,令狄仁柏误以为那是一个很愉快的梦,“是在长安城的上元灯会上,你猜迷赢来的。那兔子花灯做得很精巧,两只眼睛活灵活现的,像是会说话似的......”
“活兔子尚且不会说人话,纸兔子怎么会说话呢?”狄仁柏怕惹她不高兴,马上又改口,“不过,我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吗?”胡七七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很奇怪,她怎么枕在狄仁柏腿上。
不过她这人跟别的小女娘不同,她是逐利的商人,最喜欢做无本钱的买卖。如果她和狄仁柏将来注定会越行越远,倒不如好好珍惜此刻。至少将来他们分开的了,无聊的时候,脑海里还有值得回忆的画面。
“马上就要到上元节,我带你去逛一逛,看会不会遇见你喜欢的兔子花灯。”
“傻瓜,你忘了,今年上元节我要替阿耶守孝的。”
狄仁柏居然也想带她去上元灯会,他们两个倒是想到了一处。
听他这样说,胡七七心里盛满了欢喜。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狄仁柏那张引人注目的脸上,贪婪而不自知。她好嫉妒他以后的妻子,可以拥有这样善良的他,高贵冷艳的他,神采奕奕的他。
两个人靠的太近,狄仁柏几乎感觉到了她的呼吸,眼睛移开望着别处,不敢再朝她身上看。
心跳得厉害,手脚也摆放得不够自然。
胡七七见他不知所措,识趣的从他身上起来了。
她推开窗户,看见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艳阳高照。
初春的阳光里夹杂着凛冽的寒意,碧空如洗。
路上行人几许,踏雪缓行。
进入她眼帘的一切景色,全都美如画卷。
胡七七心想,她这辈子都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下雪的春天,不会忘记和自己在一起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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