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只觉得二舅妈能言会道,待人亲和。可是现在却觉得这半路荣升上来的官眷,竟然不及王府的一个老妈妈来的威严体面。
也难怪李妈妈总是看着她不顺眼,逮着机会就想训斥一番呢……
在全氏眉飞色舞的炫耀里,眠棠一时有些走神。
这次家常闲聊,直到全氏突然想起自己院子里的窗户纸还没有换时,才算告一段落。
未来的亲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到,她得指挥着老妈子赶在贵客盈门前将窗纸换了,这才起身要领女儿回去。
不过她屋子里类似换窗纸的杂事甚多,人手不够,最后全氏又开口要借调眠棠的两个丫鬟前去帮忙。
碧草嘴直,开口问全氏:“我们两个都走了,谁来服侍小姐?”
她这一说,顿时惹来全氏怒目相视。陆青瑛也不太高兴:“不过是叫你们去做些杂事,又不是不让你们回来,我表姐怎么离了你们,就连水也不能喝了?”
眠棠微微一笑,沉稳说道:“二舅妈不知道,我的手脚前些年受了些伤,使不上气力,疼起来连壶水都端不动,我身边的丫头知道我这毛病……不过我半天不喝水也没关系,您尽管领人去使唤……”
陆青瑛被怼得一滞。这次眠棠回来,不知为何变得以前娴静得多。以至于陆二小姐差点忘了,她这位表姐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时候,因为嫉妒眠棠跟她穿一样的裙子,却比她好看,陆青瑛撺掇自己的哥哥陆之富欺负眠棠,往她的裙子上迸泥点子。
眠棠当时就是像现在这么皮笑肉不笑,再然后,也不知眠棠是怎么弄的,竟然将她和哥哥一起骗到了花园园丁堆积花肥的坑边。
只有十一岁的小姑娘,用一根竹竿就将他们兄妹俩给捅进了臭气熏天的花肥坑子里,还用竹竿拍着屁股不许站起来。
直到大人们听到哭声寻过来,才算是救下了他们,眠棠也被她娘打了屁股。可是眠棠大人打骂时都不掉一滴眼泪,还是眼神幽幽看着他们兄妹,让小时的她夜里睡觉直做噩梦。
不过从那以后,柳表姐坑人的手段越发娴熟,以至于两房的孩子们都不敢无故招惹她。
如今,陆青瑛被眠棠这个似曾相似的微笑提醒,倒是打了个激灵,只往回圆话道:“半天不喝水可怎么行……”
眠棠都这么说了,全氏也不好将两个丫鬟都借走了。于是便留下了碧草,带着芳歇回转二房的院中去了。
等全氏母女走了,碧草忍不住跟眠棠嘀咕道:“老太爷昨天在饭桌上明明说了,小姐的日常月利都由老太爷出,小姐您何苦的这般大手笔,给了她们那么多的银子?”
眠棠却笑笑不语,她这个二舅妈就是爱占小便宜的性子,给了全氏些好处,换来耳边的清静,在眠棠看来很是划算。
不过等入夜时,芳歇才回来,也不知在二房的院子里做了多少的活计,累得居然让碧草给她捶腰。
眠棠问起她那边的情形,芳歇小声道:“二夫人一直变着法儿问小姐您这两年的事情。我只闷头做事,不搭言,许是气着了二夫人,便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做。得亏碧草没去,不然她那没把门的嘴,说不定会说些什么呢!”
碧草表示不服:“凭什么我便会说漏?难道只有你得了李妈妈真传,我就什么都不懂?”
两个小丫头斗嘴,失了规矩全然不知。
眠棠懒得管,靠在榻上吃着软糯的冰糖黄桃,心里却感慨,若是李妈妈在此,这两个小丫头的膝盖难保,都要跪在井头舀水,顶在头顶罚跪了……
这由仆到主,眠棠一时难免走神,想着那位崔军爷不知此刻实在野外宿营,还是在城头巡查……
崔军爷其实原本柳眠棠想得要惬意很多。
蛮人部落很多,并非铁板一块,既有如负隅顽抗者,更有急于与大燕军交好,扳倒阿古扇单于者。
而崔行舟此刻便在蛮人举行的宴席之上,联络一下部族的感情。
说是在蛮人的地界举行的宴会,其实方圆的荒漠草原,早就是崔行舟的囊中之物。
然后此地并非汉人久居之地,崔行舟一手雷霆手段,另一手难免要备些拉拢人心的怀柔之策。
所以对于不愿依附阿骨扇的部族,崔行舟一律宽容友待。
为了迎接这位贵客,蛮部察锡部落召集了一群部落里的妙龄女子,随着胡琴鼓点翩翩起舞。
她们皆穿着薄裙窄袖短衣,露着一把纤腰,舞得曼妙而魅惑。
崔行舟身边的大燕将士这些日子来,连母猪都看不见,骤然眼前多出这么多的妙龄女子,当真是看得移不开眼。
而身为正主儿的西北主帅,却有些目迷离,靠坐在牛皮椅背上,目光却好似越过了眼前的舞女们,不知延伸向了何方……
在一旁作陪察锡部首领,在一旁察言观色甚久,有些拿捏不住这位主帅的心事。
按理说,这位主帅在前不久的长溪奔袭战役里,一举消灭了阿骨扇残部一万人,奠定了他平定西北坚实的基础,应该春风得意才对。
现在争抢来跟他议和的部落首领排成了队,可是这么欢庆的宴席上,他怎么一点笑模样都没有?看着女人的眼神,居然都没有看桌子上的烤肉来得有温度……
察锡首领为了逢迎这位大将军,做足了功课,突然想起他曾有“赛下惠”的名声,顿时有些恍然——原来淮阳王并非浪得虚名,果然是个难以讨好的主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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