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此时已经感觉不到脸颊的火辣了,那双红通通的大眼里滚落下来一滴滴热泪,全正砸进他的心里,砸得心尖都疼。
他再也顾不得四周站着人,一把将眠棠拉入了怀里,紧紧搂住,这才发觉她的手都是冰凉的,他用自己的披风将她裹好,低低道:“是我不对,不该丢下你……好了,莫要哭了,这里风大,仔细冻了脸……”
而眠棠也紧紧搂住了夫君的腰身,心里感觉踏实多了。
当初她接到休书时,只觉得晴天霹雳划过头顶。一时也说不准夫君的书信是真的,还是他遭逢了别的什么事情,才会无端端地休离妻子。
乡里们给眞州子弟兵送行的那天,她也赶着去了,想要堵住夫君说个明白。可是到了那才知,大部队已经离开的消息。
眠棠是个什么事情都要闹明白的性子,岂会任凭夫君自说自话,这么不明不白地将她休离了?
于是支开碍事的小厮莫如,也不顾李妈妈的反对,她带足了银子和银票子,换穿了男装,装好了马车后,便雇请了熟手的车夫一路追撵过来了。
这一路,她花足了银子请驿站的小吏通融,让她可以在驿站换马,日夜兼程,又经历了些许波折,这才堪堪追撵了上来。
见夫君软下了话语,收起了效仿淮阳王铭志爱国之心,眠棠的哭声也渐渐停歇。
这时,崔行舟倒是得了空闲问李妈妈:“夫人畏冷,怎么只穿了这么单薄的衣服?她的裘皮大氅呢?”
李妈妈看王爷生挨了个嘴巴子,居然一直没恼柳娘子,心里一直替柳娘子捏着汗。
王爷有多记仇,王府里待久的人都记得清楚。若是王爷当场发作了,倒还好些。可是这忍而不发,将来可是要施展雷霆霹雳手段的报复?
听了王爷责备,李妈妈连忙道:“那狐裘倒是带了,就是昨日……夫人将它借给了别人……”
崔行舟顺着李妈妈目光所及的方向一看,才发现那马车的后面居然还拖着一辆板车。他当初指派的几个暗卫一个个不是胳膊缠着染血的布条,就是脸上挂着花彩,正下了板车立在一旁,一脸尴尬,似乎不知该不该上前与王爷请罪。
等崔行舟走过去时,更是发现暗卫的头目范虎正躺在那板车上,而眠棠那个天价内衬的裘皮也严严实实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解开那狐裘看时,发现他的胸口正中了一刀,虽然施了伤药可也在透着血。
“夫君,我这一路来遇到了危险,昨日幸而遇到了这些准备投军的壮士出手相救,可是这位范兄弟却为了救我负了重伤,你军中可有军医同僚为他们救治一下?”
按照眠棠原来的意思,是要远远跟在大部队的后面,待到了西北后,在想法子跟夫君取得联系,免得冒犯了军爷们,影响了夫君的前程。
可是昨日,突然有拦路抢劫的盗匪偷袭她的马车,幸而这几位准备从军追撵大部队的义士正好路过,才救下了她们。
眠棠当时看到受重伤的那位义士时,直觉眼熟,定睛仔细辨认,才发现,这位不就是在灵泉镇里几次三番帮助过她的义士吗!
见他伤重,眠棠这才让车夫急急追撵马车,寻思着厚脸皮,再多使些银子请军营里的军医相助,不然的话,这位古道热肠的范姓义士,便要壮志未酬身先死了!
可谁想到,李妈妈自作主张,居然跟抓了她们的官兵说出了崔九爷的名号!
眠棠当时忙着跟军爷软语求情,一时没顾及上,也不知道李妈妈具体怎么讲的,到底惊动了夫君,只是这样一来,也不知会不会连累夫君被上司责骂……
幸好夫君手里有些权力,皱眉验看了范兄弟的伤情后,便叫人去寻军医来给他诊治了。
眠棠以前看着夫君都是长衫儒雅的模样,像极了贵公子。可是现在,再看他,一身塑身的铠甲,更显得夫君腰细腿长臀翘。
现在,他立在远处,跟着几位义士着闻讯情况,那股子英武之气,真有点鹤立鸡群之感。
只有这一身戎装才能显出夫君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俊帅得让看了脸红心跳……
而且他可真有本事,虽然是初次投军,却已经被识人的将军提拔为千夫长。眠棠看着夫君挥手叫来一干兵卒,吩咐他们做事的沉稳样子,心里就一阵自豪。
她就知道她的夫君并非纨绔!只是如书中楚庄王一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罢了!如今的夫君算是重振精神,找到了一展高志的舞台。
所以国难当头,夫君的拳脚功夫有了用武之地,她可不能拖了夫君的后腿呢……
就在眠棠裹着崔行舟的皮氅,坐在火堆边乖乖烤火时,崔行舟已经得了暗卫的禀报,终于知晓了原该保护眠棠的暗卫为何都受了伤的缘故。
原来从眠棠她们出了灵泉镇开始,就有人在鬼祟跟随着她们。
刚开始,范虎他们发现后,便暗中制服了那鬼祟之人。一审才知,他竟然是绥王安排的盯梢柳眠棠的人手。
而且这暗钉不光一个人。当初柳眠棠走的时候,周围的街坊有问她要去哪的。眠棠当时说明了她的夫君从军,她也要迁往西北的事情,所以当时就有人赶着回去给绥王通风报信去了。
当时范虎心知不好,只怕那个绥王是要对这落单的女子下手了。
果不其然,等马车驶三州地界,来到荒郊野岭外时,绥王派出的人便突袭那马车,要将柳眠棠捆绑了装入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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