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微微皱眉,随口道:“跟几个友人在河边采风……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带李妈妈来这里看河道,想着运些黏土……”眠棠还是有些好奇,又问,“采风?相公是要作画还是要吟诗?”
崔行舟却无心跟她扯谎,只面无表情道:“这里修建运河,往来工人甚多,你一个女子行走诸多不便,若是无事,快些回去吧!”
事实上今日淮阳王过得不是很顺。一大早时,下面的水利工程官们呈上来的进度章程,还有账目表格,加上这两日运河那边死伤了徭夫,无一不让他动怒。
这条运河修建之后,眞州的粮草储备就不再受朝廷掣肘,调兵遣将也会从容很多,所以至关重要。
可是运河挖凿之后,却多了许多原先想不到的开销,而且进度拖延得甚多,着实让人光火。眞州的这些官僚,许多都是父亲的老部下,一个个居功自傲倚老卖来,欺上瞒下的事情也是有的。
所以崔行舟没有声张,只带了几个心腹亲自查看,做到心底有数再行发落。
眠棠看出夫君有些不快,因为她有了那子瑜公子的前科,也觉得自己应该在夫君面前重塑贞洁贤妇的形象,当下也不反驳,乖巧答应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眠棠倒是好心地提醒了一下官人:“夫君你也小心些,那些个工人用炸石法挖掘河道,很是危险,不要靠得太近。”
崔行舟意外地看了眠棠一眼,没想到她一个妇人,竟然能说出水利工程的门道,便问:“你懂水利?”
眠棠摇了摇头道:“我大舅舅喜好这些个,他承包水运,自己钻研兴修河道的法子。我曾经听他讲过这炸石法,乃是无脑之人惯用的省事伎俩,看着节省时间,可是事后清理砂石更费功夫,弄不好还会出现危险。”
崔行舟听出了门道问:“那该是用何法子?”
眠棠摇了摇头道:“大舅舅给我讲时,我还小,记不清了,夫君要是感兴趣,我写信给舅舅……”
说到这,眠棠又顿住了,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想不起外公一家现在何处了。只隐约记得她出嫁时,外公的镖局似乎经营不善,搬迁到了外省。而她生病的一年来,也没有收到外祖父的家书……
想到这,又是一阵的头痛,竟然来不及问,就斜斜倒在了崔九的怀里。崔行舟看她突然脸色苍白,直觉伸手扶住了她,然后低头问:“怎么了?”
眠棠头皮紧得睁不开眼,只低低道:“头疼得厉害……”
崔九看了看那陷入泥泞里的驴车,略微思索下,看了看他和幕僚的几辆马车,便将眠棠随便抱上了其中的一辆马车上,让李妈妈将她送回到了北街。
他看过眠棠犯头痛,疼起来能一天吃不下饭,脸儿蜡白得让人看的心疼。也不知赵泉是怎么给她诊治的,不是说喝了药就会缓解了吗?
眠棠痛得不行,直到回到北宅,躺在床榻上时,才略略缓了一些。
李妈妈给她端来了汤药时,她迟疑地问:“李妈妈,我成亲后,外祖父家里有没有给我写过信?”
李妈妈哪里知道这些,只对她道:“夫人收了信也不给奴家看,赶紧趁热喝药,待东家回来,夫人问东家就是了。”
所以当崔行舟回来时,眠棠便问起了他。
因为一早跟李妈妈通过气儿,崔九倒是早有准备道:“你外祖父家远迁,通信不易,加上那时你父兄的案子闹得甚大,乡野间人人得而骂之,他们也许是为了避嫌,便一直没有联系。”
眠棠沉默一会了,她又对崔九道:“那你可知道他们迁往何处了?”
崔行舟正拿着她桌案上的草图,一边看一边敷衍道:“我会托人给你老家捎信,看看能不能打探他们的下落……你画这些个是什么?”
眠棠自从听了崔九的话后,精神有些萎靡,恹恹说道:“运送黏土便捷的路线图……”
崔行舟听李妈妈说起眠棠要给商会那些个老爷下马威的事情,可是依着她画的图纸,这些黏土不走水路,在陆路上穿山就能运输啊!
眠棠很少会让自己陷入低落的情绪,所以难过了一会后,便有些缓过来了,听崔行舟问起,就点了点头道:“夫君你看这处的山粱下是一大片耕地和鱼塘。如果将耕地鱼塘填道,就是一处捷径了。”
崔行舟挑眉道:“既然此处可以就近,为何别人先前没有想出来?”
眠棠微微一笑:“因为先前运河没修建时,自然是走水路又近又便利,那船也能装,谁会想着走陆路?可是现在运河没有修好,船只又是最近才开始紧张的,这条捷径,只是大家一时没有想到罢了。”
崔九觉得这女子挖空心思要拿捏那些个老爷们,也实在报复心甚强,不由得玩味道:“可是这是耕地,就算你想到了,人家也不会让你过的……”
说到这,眠棠倒有些心虚了,看着夫君小心翼翼地说:“夫君,我今天动了家里的大笔银子,你会不会怪我?”
崔九眯了眯眼,看了看床下似乎有被挪动的迹象,立刻猜到了,试探地问:“你起了埋的银子……将那耕地鱼塘给买下了?”
眠棠乖巧地点了点头,钦佩地看着自家官人道:“夫君,可真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
她近日查看完了路线后,当即跑到山梁下,将那片地花了两倍的高价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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