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听她喊着头痛,便替她拔掉了头上上紧插着的发钗,松散下黑瀑长发,舒缓下头皮,然后试探地问:“你方才见那位子瑜公子,可是想起了什么?”
眠棠拉住了他的手,依恋地蹭了蹭脸颊,有些困惑道:“就是没得来的头痛,像刀斧子劈开了似的……夫君,你为何这么问?难道这位子瑜是夫君故交?”
崔九微微一笑,道:“我与他并不认得……”
说完之后,看眠棠依旧恹恹的光景,便让李妈妈端来赵泉专门给眠棠配下的安神汤药,趁着热气饮下了。
待眠棠睡熟后,暗探就回来了,说那个叫子瑜的青年去的是当地的一家大客栈,只是这客栈早在十天前被总兵府的人出面整包了下来,外面把守的官兵也都是青州石总兵的手下,一般人靠近不得。
所以暗探们跟从到了客栈附近,也只能作罢了。
崔行舟听罢,挥手命暗探继续盯紧了那客栈。
现在,他倒是有七成的把握,笃定今日这个主动送眠棠彩头的男子,跟昨日委托玉铺掌柜贱卖玉石棋盘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而且这个青年应该就是眠棠先前的夫君陆文了!
若他真是陆文,还真大大出乎崔行舟的预料。
今日这个青年虽然脸上带了些病气,但也是一表人才,并非满脸横肉的土匪之相。而且看他这光景,竟然对眠棠还满是不舍,若真是这般,自己的这步暗器算是走对了,端看那个贼子如何按捺不住满心的醋意,再来跟眠棠接触就是了。
而他这两日须得在柳小娘子的身边跟得紧些……
再说眠棠悠悠一觉醒来,脑子里依旧是混沌不堪的梦境缠绕。
此时太阳西落,屋内也开始掌灯了。而她的夫君正在幔帐外不远处的桌前执卷看书,如山般的侧脸剪影,叫人看了便舍不得移开眼……
见她醒了,崔行舟放下书卷来将她扶起,温言道:“感觉好些了吗?”
眠棠如猫儿般依偎入他的怀里,尤带着一股子未醒的鼻音道:“梦得乱七八糟的……”
崔九不动声色,眼睛却微微眯起道:“梦见了什么?”
眠棠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继续绵软地说道:“不知怎么的,梦见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想哭,可是又要背着人,忍得很辛苦……”
崔九半垂眼眸,看着她微微下垂的红唇,脸颊上的酒窝也消失不见,似乎沉浸在梦境里不能自拔……
他顿了顿,又温言去问:“是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吗?”
眠棠被问得有些心虚,含糊地作答,可是这下倒是彻底有些醒觉了。
只因为,她方才梦见的不是崔行舟,而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个子瑜公子!
梦里的她,指着面色苍白的青年怒骂,骂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那种恩断义绝的决裂感实在是让人难忘……
她这是怎么了?虽然是做梦,也不好随便梦见别的男人啊!
所以当崔九再问时,她便故左右而言其他,打岔过去了。
可是想到自己睡前时,夫君特意跟她提起了子瑜公子的话茬,眠棠总觉得这里大有蹊跷,难道,自己以前应该认识那子瑜吗?
她联想着梦境,越想越是不安,终于趁着夫君去吃饭的功夫,偷偷扯了李妈妈来问。
想着主子刚刚吩咐过,看着时机不妨给那柳小娘子吐露些讯息,看看她能否想起陆文其人,李妈妈就觉得有些头痛。
既不能让小娘子起了戒备心,又要含蓄地引导着她想起些什么。这等拿捏火候套话的技艺也太考验人了!
最后被眠棠问得急了,李妈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黑着脸将话直直扔了出来:“他是夫人先前的姘头……”
这话一出,眠棠的杏眼都要瞪出来了,将正喝的一碗枣汤翻手就摔在了地上,她不由得调高嗓门道:“李妈妈,你在胡说些个什么?”
第24章
说实在的,被小娘子这么摔碗一吼,见惯了达官贵人,从不怯场的李妈妈竟然不觉心里微微一颤,只觉得平日里温婉的小娘子,竟然可以这么凶……
话既然出口了,剩下的就好办了。李妈妈秉承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思,硬邦邦继续道:“夫人失忆前曾与他相交过一段时间,夫人可曾想起些?”
眠棠如同被按住了穴位一般,联想起自己先前的梦境,竟然有些哑口无言。可她不相信自己失忆前竟然这般不守妇道,放着好好的俊逸夫君不守,却跟那个痨鬼样的公子厮混!
这……这,难道她先前也摔坏了脑子,当真是分不清璞玉瓦片了?
于是她忍不住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夫君,夫君他可知?”
眠棠失神的样子也是太楚楚可怜了,李妈妈的硬心肠耗费得差不多,便软下话语宽慰道:“放你,东家都知道,他跟奴家说了,会宽待原谅你的。”
这话是事实。
王爷曾经跟她说过,待得仰山反贼事罢,那北街的宅院会赏给这个孤苦无依的失节女子的。可见王爷到底是宽宏之人,看柳眠棠本性贤淑,是个苦命的女人,便给了她一个归处,也算是多舛的命运有了些许转机。
可是柳眠棠听闻了崔九知道的话,整个人都往椅子上一倒。
有那么一瞬间,她全明白了,为何自己当初刚醒来时,李妈妈总是对着自己黑脸,满眼的厌弃之色。而夫君总是跟自己有礼却透着生疏,就算同睡一床,也绝不越雷池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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