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了。”林栀微微皱眉,“事实上,关于那场火灾,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之后也不是没有回忆过,但我想不起来。”
救她的人本就去得很晚,她吸入了太多一氧化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事后能回忆起来的,只有断断续续的片段。
她觉得这是正常现象。
可沈南灼沉吟着,没有说话。
林栀读高中时,他刚回北城没多久。沈家人员来来往往不利于他养病,他跟爷爷商量过之后,干脆买了一套高层公寓搬过去自己住,离医院也更近。
没想到遇见林栀。
他读大学后离开北城,又在更靠北的城市待了很多年,掐指算算,也很久没见过她。小姑娘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每天天不亮去上课、深夜才抱着书回来,生活忙碌而有规律。
两个人的日程表差异很大,并不常碰面,但偶尔见到了,她会软唧唧地朝他打招呼。
他也没想到会发生火灾。
回到北城之后,沈南灼觉得自己身体情况好了一些——可场景一旦重演,就发现这只是错觉。时间最擅长粉饰太平,可时间从来不能抚平死亡的感觉。
他将林栀带离火场时,除去肩膀上的疼痛,眼前几乎出现幻觉。
熟悉的、排山倒海的疼,他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炸开。
“林栀。”所以沈南灼出了门,把她放下,“你自己能走吗?”
林栀一直昏昏沉沉,可是离开火场之后,分明清醒了很多。
她披着那块巨大的、打湿的毛巾,点头。
“太好了。”沈南灼微微松口气,“火势一时半会儿烧不到安全通道,你自己下楼,出了门左转三十米,消防车就在那儿。”
林栀蒙了一下:“那你呢?”
他简明扼要:“我走不动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你叫人上来救我好不好?”
——救救我,好不好。
林栀思考半秒,不由分说地将湿毛巾裹到他身上,转身就跑了。
后来确实有人上楼去找沈南灼——在林栀家的东西差不多已经烧成了灰之后。他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林栀叫过去的,因为这个姑娘再也没有出现过。
等他睡了两觉精神恢复,去探病。
却隔着一道门,听见沈寻问她:“为什么要订婚,你喜欢我吗?”
林栀坐在病床上,声音平静,笃定地道:“对,我喜欢你。”
阳光无声穿过走廊,映在她床头的绿萝上。
寂静的走廊上,沈南灼默然站了一会儿,收回推门的手。
“……叔叔,叔叔?”
下一秒,沈南灼飘远的思绪被林栀拉回来。
她碗里的馄饨已经吃得差不多,可他还剩一小半。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发呆,有些懊恼:“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这个?好像是在吐槽你家里人。”
“不会。”他挑眉,“挺有意思的。”
汤已经不怎么热了,他夹起最后一枚小馄饨:“那你现在找到那个救你的人了吗?”
“我就没打算找他。”林栀说,“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再出现,大概是也不想被我打扰。”
“哦?”沈南灼唇角浮起笑意,“那假如……我是说假如,他突然出现了,你会怎么做?”
林栀不假思索:“给他一笔钱,好好谢谢他,然后打发走。”
“……”
沈南灼现在信了,她应该是真的完全不记得当年火灾时,她和他的对话。
他觉得荒唐。
人生是怎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误会与巧合一同出现了,他自作主张,以为能成全别人。
“其实,就算他真的出现,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林栀抖完机灵,撑住下巴,正经道,“不过,他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了。”
沈南灼眸光微沉,没有接这后半句话。
他低声问:“吃好了吗?”
林栀点点头。
雨仍然没有停,霓虹闪烁,水汽弥漫。
沈南灼望着无边的雨雾沉默片刻,清清淡淡地撑开伞,将她笼进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
不知道是不是林栀的错觉。
她总觉得,吃完这顿饭之后,沈南灼变得有点……不太一样。
具体哪儿不一样,她又有些说不上来,比如“深更半夜将她半年的朋友圈顺着点了一遍赞”这种事,她就觉得,不是正经总裁能干出来的。
更诡异的是,他一边点赞,一边还点评。
比如看到她发“今年冬天好温暖,一直没下雪”,他会评价“嗯,但你也不能一直露脚踝”;看到她发“脱发太厉害,没办法装嫩扎双马尾了”,他会评价“单马尾也很好看”;看到她发“啊啊啊家里好吵,我隔壁那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嫁“,他会评价“同理思路,你自己出嫁也是一样的”。
林栀:“……”
她盯住最后一句。
其实她也不缺买套房子的钱,闫女士以她的名义在北城购置了不少房产,但发生过那场火灾之后,操心的母亲有了心理阴影,不敢再让女儿独居。
林栀也不是没试过搬出去跟朋友一起住,但徐净植的生活方式跟她不太一样,她总担心会打扰到对方。
于是干脆就又住回了父亲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