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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撞掉了篮子里一把小白菜的妇人“哼”了一声,捡起掉在地上沾了尘的菜叶,随手递给了一旁挤过去的瘦小子,努了努嘴,道:“有些人呐,一样长了两只眼睛,偏他的是个样子货。”
    得了京卫一个严厉的眼神,不甘不愿地挤走了。
    街边的酒楼上,少女趴在窗台上,撑着下颌看人吵架看得津津有味。
    雅间里垂手侍奉着四个丫鬟,却独有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看够了热闹,终于想起身边还有个人,转回头来吐了吐舌头。
    那年轻男子也有些无奈,叫了声“明珠”,道:“天气还有些凉,窗外有风,趴久了要吹的你头痛。”
    女孩儿娇俏地撅了撅嘴巴,年轻男子看了她一眼,又道:“你不是接了皇后娘娘的帖子,等等要进宫去陪娘娘说话?”
    翁明珠“啊”了一声,道:“是了,怎么我竟给忘了。”
    屋角的丫鬟们都掩着口笑,那年轻男子眉宇间都是无奈的意味,还要说些什么,雅间门口就有人轻轻地敲门。
    进来的是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进了门就恭敬地打了个躬,道:“给少夫人安排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丫鬟们取了幂篱,服侍翁明珠戴在头上,她身边的青年亲自扶了她的手,送她下楼上了车。
    按大齐的祖制,历代的皇后都住在紫微宫西北的永安宫里,但容皇后为天子所爱重,虽然在立后之时,也堂皇地修葺过永安宫室,装饰、布置都重新铺陈,但皇后本人却始终留宿在九宸宫里。
    宫城内接引的小轿没有走熟惯的路,翁明珠就不免有些惊讶。
    随轿的女官春羽是容皇后身边得用的宫人,看见翁明珠撩了帘子,就微微含笑同她解释:“娘娘今日在永安宫。”
    永安宫里的皇后容晚初正席地坐在长绒的地衣上,拿着个拨浪鼓逗弄身边满地乱爬的小孩儿。
    看见翁明珠进了门,就笑着同她招手:“明珠,我可有些时日没有看见你了。”
    翁明珠从踏进宫门,嘴角就高高地翘了起来,这时候也十分欢悦地屈膝叫了声“皇后娘娘”,由宫人服侍着脱了外头的大衣裳,又换了鞋,就挨到了容晚初的身边去。
    地衣上打滚的皇长子看见有陌生人靠过来,就扶着容晚初的膝头坐了起来,两条藕段似的腿盘着,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盯着来人看。
    翁明珠不由得笑,叫着“殿下”:“您还记得臣妇吗?”
    皇长子殷秩年前已经过了周岁,性子十分的活泼好动,看见什么都要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个清楚才算完。
    翁明珠说了话,他就十分有模样地说道:“免礼平身。”
    他口齿颇为清晰,但这样扶着母亲的膝,手脚都短短,水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片澄明,其实并不知道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知道旁人叫他“殿下”的时候可以接上这样一句罢了。
    容晚初笑了起来,道:“这小子怕是个核桃脑子,什么也记不得,偏他不怕生,见着谁都盯着人家看。”
    翁明珠却不以为然,道:“我们殿下最是聪明的,什么都记得清楚,不过不爱说罢了。”
    容晚初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打趣道:“你既这样喜欢,倒不如自己快点生个闺女,我把他送给你做女婿。”
    翁明珠登时就红了脸。
    她把脸埋在帕子里,耳廓上还显出鲜明的血色来,殷秩看了一回,就拍了拍容晚初的膝头,说道:“阿娘,热热,赐冰。”
    以为翁明珠脸上的红晕是因为殿中太热而起的,要赐给她冰碗。
    容晚初笑着俯下身抱起了他,道:“秩儿真聪明。”
    翁明珠心中赧然,但听着殷秩的童言童语,也不由得抬起了脸,笑着说“多谢殿下的恩慈”,一面颇为欢喜地看着他。
    翁明珠进来之前,殷秩已经同母亲嬉顽了半晌,这时候腻在容晚初的怀里,前头还像扭股糖似的折腾,很快就安静下来,发出了深浅匀和的呼吸声。
    女官阿讷从一边蹑手蹑脚地走上来,柔软的地衣吸收了跫音,让殿中一时寂静如无风的禅林。
    容晚初把怀里的小孩儿递到了阿讷的怀里,阿讷就小心翼翼地抱稳了,重新退了下去。
    宫人上来服侍容晚初盥手,容晚初站起身来,就不由自主地歪了个趔趄,翁明珠吓了一跳,连忙搀着她的手臂扶她站稳了。
    她担忧地问道:“娘娘可是坐的久了,身子不过血?”
    容晚初手扶着腰后,微微地僵了僵,就笑道:“大约是,坐在地上的时候不觉得,站起来就有些麻。”
    翁明珠没有想太多,就关切地说了两句,宾主二人一并往窗下的大榻上对面坐了。
    坐在对面的少女咬着唇,有心想关心容晚初怎么会忽然到永安宫来,却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容晚初也把她细细打量了两眼,道:“有些时候没有召你进宫来了,你这一向可好?和程家哥儿相处如何?”
    翁明珠不由得翘了嘴角,道:“有您的关照,谁敢欺负了我去,连我爹都说我是天下第一等的自在闲人了。”
    容晚初失笑。
    翁明珠前年里和程无疾家的长孙程安定了亲,到去年年尾就完了婚事。小夫妻新婚燕尔,连容晚初都有心让他们多些相处的时间,婚事前后都没有召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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