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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深幽含笑的眼眸凝视着她。
    容晚初咬了咬唇,花瓣似的唇上还有微微的刺痛之意。
    她赧然地偏过头去,抬手抿过堆云似的鬓边。
    殷长阑气息也罕见地有些不稳。
    他低哑地笑了一声,注视着容晚初的一双眼亮的像是冬夜里的寒星,看着她手臂有些发软似的,抬起来都有些耗力,就探手在一旁帮忙替她拢着头发——大男人在这件闺阁小事上笨手笨脚的,越帮越忙,原本还立得起的环髻都偏到了一边去。
    男人默默地放弃了,一面暗暗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叫了外头服侍着的宫人进来。
    容晚初重新净了手脸,梳了头发,就抿着唇嗔他:“不许你今儿再闹我。”
    殷长阑眉宇都舒开了,长臂微展,握了她的手,拉着她重新肩并肩地坐回榻上:“好,我们好好地说话。”
    不知道是容晚初的警诫起了作用,还是蛰伏在身体里的兽得到了暂时的饱足,殷长阑这一回语气柔和,连态度也是发乎情、止乎礼,两个人头碰着头地说了一回闲话,殷长阑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郑重地道:“倘若太后那里拿什么托辞来寻你,你不必见就是了。”
    容晚初温顺地应了一声,才问道:“太后那里生了什么事?前头说别的事,我也听你先想到那头去。”
    殷长阑淡淡地道:“不算得什么大事。”
    他和容晚初十指扣着,拿指缝夹着小姑娘柔软细白的手指头,稍稍用着半分力,让小姑娘忍不住在他手心里蜷曲挠动,不由得微微地笑起来,柔声道:“她当日同我谈条件,想要替我杀了甄闵夷,一来因为甄闵夷利用了她的心头肉,二来也为了要我在殷长睿的病情上行些方便。”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语气不乏有些赞许的意味,道:“老杨是个大隐于朝的国手,我就把他暂时借给了太后。”
    容晚初信赖殷长阑,对他安排的太医也不会多做计较,到这时才记起大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凤池宫的脉案就都交在了杨院正手里。
    如今开着方子替她调养身体的也正是杨院正。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
    殷长阑从前世里就对世间奇人异事颇感兴致——不然也不会在十二、三岁时,便因为听了坊市间的传说,一人、一刀、一马,千里南下云梦大泽,寻找传言中行踪莫测、见识通玄的天机老人,还被他当真寻到了,死皮赖脸地拜进了对方的门下。
    后来他身为一国天子,有这样的喜好,自然有天下间或真或假的异士到他面前来。
    容晚初想起史书上记载他慧眼堪尽真与伪,以至于世人皆以为天子神异的种种逸事,尽管是那段他身边已经没有了她的日子,在这个时候依然让她微微地笑了起来。
    殷长阑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她神色轻快,也跟着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道:“殷长睿如今已经能睁眼,也能少许认得几个人,看着同伤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老杨私底下也同我交底,说殷长睿身子孱弱,太后对他的珍重,实际上却是在耗着他的生气,便是穷尽人事,恐怕也续不过今年。”
    容晚初不由得微微吸了一口气。
    她有些叹惋。
    “更何况,”殷长阑喉间滚过一声低而闷的轻笑,淡淡地道:“宁寿宫里也未必都是一条心。”
    他后半句说得极轻,容晚初心里还想着几回见到十二皇子时他幼弱的模样,一时没有听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就转过来看向了他。
    殷长阑没有重复,只是道:“馥宁你也少见她。”
    他仿佛有些沉吟,眉锋微微地蹙了起来,片刻慢慢地道:“东升伯汪成化的嫡长子今年就要及冠,他们府上前头是出过王妃也尚过主的,娶个郡主也并不为过……昌陆侯府上……”
    容晚初前头还没有明白他想的是什么,听到后头才知道他是盘算着朝中哪一家合适,要把殷/红绫嫁出去了。
    听他说的几户门第都不高不低的,既没有太过接近权力中心,也不会在名头上就让人觉得不匹配——殷/红绫如今虽然仍旧保有自身的郡主之爵,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罪官之女,偏偏她又流着殷氏近支的血脉,还在太后面前十分得脸……
    清流读书人家,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儿妇的。
    所以他选的都是勋爵之家,靠的是祖荫和天子的恩宠,安顿一个帝胄出身的尴尬郡主,也是“为君分忧”的一部分了。
    容晚初听他叨念,前头的低落都一扫而空了,抿唇微微笑了起来,轻推了他一把,道:“你晓得些什么,就在这里乱点。”
    儿女姻缘是这样简单的事吗?
    也不知道他从前做皇帝的时候,有没有这样乱点鸳鸯谱过!
    容晚初绷着唇角的笑意,连珠似地问他:“东升伯家的郎君已经到了冠龄,如今有没有已经定下亲事?是退了亲还是没有订过?为什么拖了这样迟?退了亲是哪家的女郎,府里这些年都在同什么门户联姻?量媒量媒,就是不考虑小儿女自己的心思,也要把别的地方都看得周全——你要是胡乱地把她嫁了出去,将来出了大纰漏,难道太后不找你的麻烦,你心里就过得去?”
    殷长阑已经有些时候没有看到她这样张扬的模样,先时微微扬起了眉,眼中就慢慢蓄起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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