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阑微一沉吟,就回过头来捏了捏容晚初的鼻尖,温声道:“听见了吧,给你换个人来。”
容晚初唇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她大方地道:“七哥一向待我最好,我当然也待七哥好。”
殷长阑微微失笑。
高横刀闭上了嘴,向后退了一步,重新充作了一片不存在的影子。
外头的风刮得愈发大了起来,凤池宫的宫墙之内原本还有几分宁静,这时也有细碎的枝叶被风卷起,敲打在窗扇上。
遥远的地方传来入更的梆子声响。
容晚初有短暂的出神,她道:“怎么刮了这样大的风。”
殷长阑知道她也不过是自语,道:“钦天监上表,只道这几日天气都不大妥当,你出入也多珍重些。”
容晚初回过神来,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是微微地咬住了唇角。
柔粉色的唇/瓣被洁白的贝齿叼/住了,显出失了血色的浅白色,落在殷长阑眼中,不免有些怜惜,探手将那片收了主人自己蹂/躏的唇拨/弄出来,低声道:“也不怕咬疼了。”
失血的位置迅速地充回了血,就变成了颜色更艳/丽的润红。
殷长阑目光落在上头,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那片唇一张一合的,有些迟疑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道:“……风这样大,七哥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容晚初对上了男人灼灼的眸子,不由得微微有些瑟缩,不大自在地解释道:“何必再走一趟,平白受了凉气……横竖原是我想着要睡,地龙都烧透了,一点也不冷的……这里有你的衣裳,明儿直接上朝去也不碍事……我回后殿去,也不会打扰了你……”
越是补充到最后,声音放得越低,最后就有些说不下去了,放弃似地侧过了头去。
殷长阑一颗心原本被她一句话轻易搅得七上八下的,听到后头,反而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道:“好啊!”
他声音又低又柔,含/着浓浓的笑意,温声道:“都听你的安排!”
女孩儿一张秾夭桃李的粉面就转了回来,对上他温柔的眼,杏眼里漾出了潋滟而欢喜的微光。
※
贵妃容氏在储秀宫施展了一回威风,却没有得到一星半点的申斥,皇帝甚至还在她宫中留宿了一夜,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春风满面地从凤池宫直接出发上朝去了。
话在外头传了一遭,回来的时候就不是原本的模样。
翁明珠虽然人有些娇憨率真,却不是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在与容晚初一同用午膳的时候,还有些赧然地悄悄牵了她的衣袖,低声问她:“我在这里,是不是让您不方便啦?”
凤池宫前后屋舍百余间,她虽然跟着过来暂住,却住在东侧殿里,夜里又早早地吹灯歇下,同没有她这个人在,也没有什么分别。
容晚初失笑地拍了拍她的头,道:“人小鬼大。”
她面上没有什么异样,反而是翁明珠闹了个大红脸,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我不是、我不是……”
吭吭哧哧地,半晌也没有把这句话说全了,一双大眼睛圆/滚滚的,信赖地看着容晚初的时候,清亮得像某种幼生期的小动物。
她在冰水池里吃了苦,但昏厥的缘故里还是心理因素多些,这时离开了那个环境,到了容晚初的身边,心境很快地开朗回来,除了面上还有些苍白,也不过是需要缓缓地调养了。
容晚初看着她直笑,最后安抚她道:“我答应了要送你回家的,你放心就是。”
翁明珠就真的放下心来,围在容晚初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像只因为春天到了而恢复了精神的小麻雀。
阿讷原本对她还有几分警惕,但这样说着话,两个人竟不知何时说到了一处去。
容晚初挥手撵了她们出门:“到别处去说你们的悄悄话,让我消停些。”
翁明珠怕她真的生了气,就瑟瑟地住了口。
反而是阿讷搀了翁明珠的手,笑道:“娘娘平日里读书画画的,偏不爱听我们说话。”
容晚初将她睨了一眼。
阿讷见好就收,同翁明珠说说笑笑地出去了。
等在帘子底下的阿敏进门来,向容晚初道:“尚宫局的何姑姑过来了。”
崔氏因为前头一摊子坏账出了事,如今尚宫局的事务就由何氏暂代,却因为容晚初的心意未定,也跟着并没有一个名分,大家只“何姑姑”、“何大人”地混叫着。
容晚初眉梢微微顿了顿,道:“叫她进来吧。”
何氏端着手,低垂着眉眼,步伐稳稳地进了门。
她的宫规礼仪是半点都不缺的,该跪就跪、该行礼就行礼,该效忠就效忠,也该翻脸就翻脸。
她是犯官之后,充入宫闱,尚宫局的掌事崔氏对她有知遇之恩、照拂之情,但她却能因为出身旧事,轻易将崔掌事的困境暴露在宋尚宫的面前。
而一桩大事难以遮掩的时候,她又能毫不犹豫撕开自己的罪状,把宋尚宫做过的事也坦然呈于容晚初之手。
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
抛却个人的情绪,这倒是一个最适合宫闱生活的女人。
何氏伏在地上向她行礼,声音低沉悦耳,道:“贵妃娘娘祺安。”
容晚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起来吧。”
何氏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异议,她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也坦然地接受容晚初对她的冷遇,她只是低垂着头,语态恭敬地道:“娘娘入宫多时,如今又琐事繁重,身边的人手却一直没有补齐,是臣等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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