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地笑了笑,大步流星地将偏殿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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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长阑回到正殿的时候,正有宫女捧着铜盆,服侍容晚初盥手。
九宸宫的宫人不清楚容晚初的习惯,就在温水里中规中矩地点了刺玫花露,又洒上许多花瓣,绛红微紫的花瓣在水里载浮载沉,环着一双玉雕似的纤手,馨香在鼻,无端生出旖旎风华。
殷长阑在帘下停住了脚,眼眸微微一深。
宫人发现了他的到来,都纷纷地俯下/身来行礼,正替容晚初端着铜盆的那一个手中晃了晃,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水面微微一漾,就在女孩儿指尖拍起个小小的水花。
殷长阑稍稍压了压眉,淡淡地道:“看朕做什么,只管服侍你/娘娘。”
那宫人知道自己犯了错,诚惶诚恐地对着容晚初弓下腰去。
容晚初不甚在意,拈起盆边的香胰,在手上稍稍打了打,乳白的碎沫就沿着指缘敷衍开了,又散溢在水里。
她腕皓指纤,一双手细长晶莹,殷长阑一面觉得失礼,一面又难以将视线从她手上移开,只定定地看着,心里像是被点了一把火,烧得他口舌都微微燥郁起来。
那眼神落处灼灼烫人,容晚初又不迟钝,被他这样看着,纵是一向稳重,也不免觉得有些发烧,草草地涤净了手,就接过宫人手里的帛巾转过了身去。
她道:“陛下也忙碌了这一日,正该用些膳食才是。”
殷长阑应了声“好”,声音十分的温柔。
冬日日落得早,殷长阑回来时还有些许余晖,不过这样一段工夫,天光就黯黯沉了下来,掌灯的宫人沿廊点起了灯盏,暖黄的火焰光芒就重新笼住了殿宇。
端盆的宫女就要出去泼水、换水。
殷长阑却阻止了她:“不必折腾了,朕就这样洗了就好。”
“可是……”
——可是这是贵妃用剩的残水。
那宫人并没有机会说完了话,殷长阑已经将手浸了进来。
宫女不由得咬了咬唇,偷偷地看了容晚初一眼。
少女正低着头,耐心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
殷长阑常常觉得刺玫花香气太过馥郁,不免有些迫人,然而今日这样洗了一回手,仿佛也觉得这花香芬芳到恰好,虽然挂了满手都是,却竟一点都不刺鼻了。
他侧首就看见少女犹然在那里慢吞吞地擦手,不由得微微失笑。
他探过手去,将那片帛巾从她指间抽了出来,就顺手握了握她的指尖,盥手的水温热,她的手也并不显得凉,像一段触手生温的暖玉,被他突然地握住了,就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
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却像在他心底软软地挠了一把。
殷长阑心情大好。
他没有继续拉着她,就顺着她的动作放开了她,温声道:“时候不早了,用膳罢。”
容晚初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
他这样坦然,就仿佛前头那些暗暗的小动作都是她的错觉似的。
她以前可没有发现,原来他是个这样轻薄的登徒子。
想必是她梦里那个壳子颜色太过寻常,不值得他“见色起意”了!
她就轻轻地“哼”了一声,也没有露出一点旁的表现来,神色如常地转过身去,坐在了桌边。==
皇帝的常膳是八菜一汤,五道甜咸点心,加上贵妃减二等,饶是桌面并不紧狭,也满满地摆了一整桌。
殷长阑在桌上扫了一眼,就先挽起了袖子,把放在他手边的那一碟春茶明玉卷挪到了容晚初的面前去。
他稍有动作,围在桌边等着侍奉的宫人内侍就纷纷动了起来,等着他的吩咐,却没想到他不假于人,片刻的工夫,已经利落地换了四、五道菜品的位置。
等到最后,他伸手去端容晚初旁边一碗山棘凉汤的时候,那只盛汤的小盖碗却被只纤纤的手挡住了。
殷长阑眉峰微挑,不甚赞同地看了手的主人一眼。
容晚初笑吟吟地回视着他,道:“陛下若是喜欢,臣妾替您再传一碗来。”
山棘凉汤酸甜冰凉,男人既不嗜酸,也不嗜甜,简直没有半点喜欢。
他看着女孩儿含/着笑的眼,杏子似的明眸,里头倒映着一个眉头微皱的少年人的影子。
他就不知为何软下了心来,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少喝一点。”
殷长阑这样一妥协,容晚初就抿唇笑了起来。
满桌的珍馐被男人这样一换,安置在她面前的就尽是她喜欢、不讨厌、吃得下的菜式。
这样被人细心地照顾着一点饮食喜好的日子,于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过。
而一旦重新经历了熟悉的一切,那一点原本还压在心里的,因为彼此容颜、身份和关系变迁而稍生的别扭,就悄无声息地消解了。
偏偏这个人什么都不肯明说。
那就让他自己慢慢地磨着好了!
女孩儿手中捧着冰凉凉的汤碗,细白的齿叼着天青瓷的薄薄碗沿,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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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午膳原本就直直拖到了晚上,等到食毕撤了桌,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
容晚初起身请辞。
殷长阑心中珍爱她,舍不得有半点轻慢,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强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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