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色各有千秋,姑娘们心中对彼此的装扮都有些不屑,尤其顾长楹。她此时只觉得,除了刘莹莹这贱婢挺会东施效颦以外,其余人都俗不可耐,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论相貌,她是大康第一美人;论家世,顾家是四大家族的第三位,别说国公府这等草莽出身的暴发户,就是王家也比不得;论才学,她从十四岁起就是京城第一才女,刘莹莹以为这两年被别人戏称一句‘京城双姝’,就能跟她比?不自量力!
不过心中虽这般想,顾长楹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永远都是一幅目下无尘的清冷模样。
王娇自幼与她一同长大,一看顾长楹这幅装模作样的表情就恼火非常。她惯来是个不吃亏的性子,细眉一挑张口就刺道:“某些人听了几句吹捧的话,就真以为自个儿是仙女下凡了。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到底是仙女下凡还是井底之蛙。”
顾长楹眉头一蹙,瞥了一眼王娇就冷笑:“我若是井底之蛙你是什么?一叶障目的蝼蚁吗?是不是仙女,总比某些人生得不堪入目强。”
王娇嗓音拔高:“你的意思是说我丑?!”
“难道不是?”顾长楹轻言细语,离得远都听不到她说话。
“你!”王娇脾气一点就爆,当即怒极:“你才不堪入目!不过清汤寡水的长相,会吟几句酸诗就自诩才女。信不信大公子身边一个伺候的下人拎出来都比你强!”
“只有你跟下人比,我这般品貌都比不得,你岂不是要被衬到泥里去?”顾长楹嗓音绵软,说出去的话却跟淬了毒似的字字戳人心肺管子,“王娇你总盯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觉得多跟我比一比,你便跟我一样是京城第一美人了?且取镜子,你不若自己多照照!”
王娇被这一句气得当场就砸了帕子,冲上来要撕烂顾长楹的嘴。
她一动,旁边看热闹的姑娘忙以帕掩嘴顿时就作鸟兽散。这里是在周家,一举一动说不得会关系未来亲事,可不能随意糟蹋。其中离得最近的刘莹莹跑得最快,生怕一不小心就沾染是非。全场就属安澜一个粗人不懂避讳,她蹲在凉亭的台阶上,兴致勃勃地看得起劲。
王娇这脾气,当真是被家里人惯坏了。
此时被顾长楹一激,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她身材高挑,推搡起来顾长楹就轻轻松松。顾长楹又气又恼,躲又躲不掉,避又避不开。众目睽睽之下,她跟王娇两人仿佛市井没规矩的泼妇,姿态别提多难看。
早知道这疯子不顾场合,她就不逞口舌之力惹怒她了!
耳边是细细索索的议论声,顾长楹压低了嗓子呵斥王娇,叫她松手。
王娇能听她的话才怪!
从小被她压着,从小就不对付的人,王娇对顾长楹所说的任何话都是下意识的反驳。于是凉亭之下,这两个被周家婆媳看好的媳妇人选厮打起来格外难看。不明所以的丫头们见状连忙过来拉,很快就引来了周家人。
原本不过一场小口角,结果闹得各自家族的大人都出来了。
顾长楹衣裙稍显凌乱,看到温氏领着婆子丫鬟匆匆赶来,躲在自家长辈身后没忍住就哭了出来。尤其温氏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失望,顾长楹扶着丫鬟的胳膊身子都摇摇欲坠。她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周卿玉议亲,这下好了!逞一时之气功亏一篑。
王娇火气下去,脸也刷地就白了。
她是个急脾气,火气上头就不大会看场合。此时对上温氏深深的眼神,她的心头犹如被浇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袖子里的手微微颤着,她缓慢扭头看了眼顾长楹。哭得妆容都画了的顾长楹盯着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全是恨意。
她翕了翕嘴,胳膊上被指甲划伤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哑口无言。
“罢了,两位姑娘想必也累了。”温氏目光在顾长楹和王娇身上落了落,眼里显而易见的失望。
她抬手招了招,分别叫了两个婆子领着姑娘去厢房梳洗。
狼狈的顾长楹和王娇一走,刘莹莹心中不由窃喜不已。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儿,看来周公子注定了跟她天生一对。都不用她出手,王娇那个蠢货自己就憋不住替她出掉了顾长楹这么一个劲敌。刘莹莹抚了抚鬓角,美得嘴角都翘了起来。
安澜郡主撇撇嘴好生遗憾,还以为能打的头破血流,谁知道就扯扯头发。想念校场的安澜郡主跳下台阶,一个人揣着手,满院子晃荡起来。
前院周卿玉吃多了酒水,委实有些不大好受。少傅素来是不爱饮酒的,并非不能,而是不喜欢深陷不清醒的状态。此时拒绝了凌云凌风的搀扶,一个人缓步出来吹吹风。初冬的风寒凉中带着萧瑟,吹得人清醒。他半趴在锦鲤池旁的栏杆上,随手往池子里洒些鱼食。
安澜就是这个时候晃悠到锦鲤池子旁的。
天边的霞光映照了半个西天,漫天的神采如流水洒下。亭台楼阁掩映之下,一个颀长的身影懒散地倚着栏杆目光悠远。
池水粼粼,在晚霞的照射下黑沉沉的。只见临水那人乌发雪肤,额间有几缕发丝衬得眉眼清冽清隽。恍惚如昏暗乌黑见骤然劈开迷雾的一瞬惊艳,君子风华如白玉滴水,清透干净,一尘不染。
周卿玉脑袋昏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长指挑动荷包的拉线,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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