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安度简短地对陈沧说明，却没动身下车的意思。
    她摸出手机开机，遗留的消息嗡然挤着塞入。
    陈沧开车灯和车门锁，“不下去？”
    “不。”安度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闭了眼向后一靠，眉紧唇沉，活像是在外面贪玩未尽欢被突然叫回家的孩童。
    陈沧三根手指在方向盘上轮点，迎着强光与裴景言隔着两重车窗对视，轻短笑笑。
    远光灯对峙般坚持了十余秒才熄灭。
    车窗玻璃被敲两下，马车变回南瓜，没到十二点魔法就自动解除。
    裴景言冷峻的表情在安度睁眼望向他时转了温和。安度摇下车窗，也奉送一个乖巧的笑脸，“哥。”
    她和裴景言介绍：“这是陈沧，《妖鬼记》产品总监。”
    陈沧颔首微笑，“裴总，好久不见。”
    “你们见过？”安度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有些惊讶。
    裴景言点点头，笑容不改，“当然见过，陈总监是雷盛高层领导最欣赏的人，没有之一。”
    陈沧声音沉淡：“过奖。”
    “安安，七点了，张姨回来做了晚饭，”裴景言指指腕上的手表，长辈的口吻，严肃中带了少许纵容，“乐不思蜀了？”
    “正打算回去，”安度解释：“今天和陈总监恰好碰到了，谈工作谈了大半天，没什么事我们就回高中走走。”
    陈沧无声地抬抬眉梢。
    裴景言了然，“你们是同学，一时之间聊得久了也可以理解。”
    安度坐得牢，仍不开车门，她扭头看陈沧一眼，对裴景言道：“陈总监和我们回家一块吃吧。”
    裴景言笑容滞留近僵，立刻得体邀约：“不知陈总监是否愿意赏光？”
    陈沧挑唇，“恭敬不如从命。”
    安度把安全带系上扣好，目视前方，“我坐他的车。”
    裴景言站在车窗外，垂眸注视她几秒后，对陈沧一笑，“那边夜路不好走，麻烦陈总监。”
    “不麻烦。”陈沧拧钥匙，启车。
    安度一路很安静，连轻叹都只是闭着嘴憋在胸口舒气，说不上来的焦躁传到指端，她无意识抠刮车门的胶皮，等到了裴家大宅，那处已经被刮破一小块。
    安度把那块破掉的胶皮拨着想要黏回，“这个……对不起啊，搞坏你的车了。”
    “没事，”陈沧没说什么，只捏了捏她左手手心，食指往她眉间轻抚，“到了。”
    *
    张姨还在做最后一道菜，大厅因为厨房的油烟机风扇运转抽响比起前夜多了烟火人气。
    入室暖得几要冒汗，安度自然地接过陈沧的大衣挂在衣帽架，裴景言深深看她一眼，把自己的大衣挂在另一面。
    餐厅墙上显眼地挂着全家福：易美珍坐在中间，宋梦在身后扶着她的椅子，安度与裴景言站在左边，裴文婷站在右边，三个孩子脸庞稚气未脱，没有男主人，皆是念出“茄子”才露出的模板化笑容，貌不算合，神也谈不上离。
    “那是安安十八岁。”裴景言站到陈沧身边，与他话家常，两个高大的男人并立，身上的开司米像截然不同的两面，一浅一黑。
    陈沧淡笑，“嗯。”
    安度手搭在那个黑色的背影肩头往前一推，“饿了饿了，去洗手吃饭。”
    裴景言侧过头，乜她熟稔推拽陈沧的手片刻，深肃道：“安安，陈总监是客人也是雷盛代表，注意礼貌。”
    安度缓缓收手，微微屈腰，四指并拢，手臂转向洗手台，撇嘴道：“陈总监，这边走。”
    陈沧含笑瞧她发顶走过，“不碍事，假期没有甲乙方身份。”
    “哥，你怎么知道我在郡城高中？”安度分摆碗筷，随口问道。
    裴景言拉开椅子，和地面拖出声响，“猜的。”
    *
    三菜一汤，典型的中式家常菜。
    三人分坐在餐桌的三面，安度把桌上的烛台往远处挪了挪，瞥见流理台上的红酒和牛排食材。她刻意道：“哥，你今天要吃西餐的？那还叫我回来干嘛，你应该和大嫂一起享受二人世界啊。”
    裴景言转转左手中指的戒指，推到第一个指节，最后又推回指根，将取未取。他给安度盛上一碗汤，“依依不在。”
    汤面飘着零星的几颗葱花，安度端起抿一口，蹙眉放下。
    裴景言问：“张姨做的汤不合口味？”
    “安总监不吃葱花。”陈沧出声，拿起自己空净的碗，舀两勺撇开油和葱花的清汤，推给她。
    “谢。”安度不和他客气，夹起两块嫩白的鲈鱼肉就往陈沧碗里放。
    “安安，用公筷。”裴景言皱眉提醒，把安度用过的汤碗接手，饮了大半。
    安度瞪眼，阻止不及，“那……那是我喝过的。”
    “所以呢？”裴景言闲然地拈拈湿巾，目光转向陈沧，镜片下的眉眼很是和悦，“陈总监挺了解我妹妹，她工作上没有给你们项目添麻烦吧？”
    “安总监创意新奇，方案条理清晰，就连假期……”陈沧顿了顿，和安度视线斜碰一瞬，又笑，“安总监还在操心游戏后续宣发安排，产品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是添麻烦？”
    “嗯，看来安安是和这个项目培养出感情了，”裴景言点点头，语速很慢，“前所未有的上心。”
    “过节是游戏活动高峰期，还忙得过来吗？自《妖鬼记》上线爆红以来，市面上同类型的游戏也不少，竞争压力很大吧？其他产品很多都是直接由代理IP来开发，《妖鬼记》自研，不考虑和其他热门流量强强联合吗？据我所知，雷盛总裁有这个发展意向。”
    裴景言只年长他们三岁，语气里比起兄长的关心，更接近上位者的压迫。
    陈沧姿态闲适，眉宇间隐有傲气，“有劳裴总挂心。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竞争随时存在，关键还是不断赋予产品生命力。有安总监帮助，产品的压力小很多；至于其他——还要看安总监的年度计划。”
    “好的项目使人进步。”安度听得头疼，站起给裴景言和陈沧分别斟酒，“能不能别谈工作了，别顾着说话，多吃。”
    裴景言打住，朝他们举杯，“那么，新的一年祝你们工作顺利。”
    安度捏着高脚杯和陈沧碰两下，叮叮两声，笑眼觑得灵动，“多多关照啊，陈总监。”
    “安总监客气。”陈沧回碰两下，笑容仍是淡淡。
    她和裴景言轻碰，杯沿略低于他的，“哥，新年快乐，你和大嫂要和和美美哈。”
    裴景言唇角半勾，眼皮微垂，吊顶灯光投射大片阴影在他上半张脸，再抬眼又是满脸和煦。
    三人把这杯各怀心思的酒饮下。
    “对了，安安，我已经和雷盛打过招呼，韩楠过两周就会回来到你团队去。”裴景言和陈沧说明，“安安之前把依依劝回来了，没有助理，我做哥哥的也心疼她工作强度太高。”
    “这么快？”安度讶异地慢眨了下眼，冲陈沧道：“韩楠也是我们学弟，整体能力还不错。”
    陈沧扬眉，把杯子放下，“雷盛和裴氏做的决定，总不会太差。”
    裴景言坐回主位，给安度和陈沧分别布上肉菜和蔬菜，闲聊道：“怎么样，今天你们回高中，想起什么好时光了吗？”
    安度抢白：“哪能想起什么，匆忙乱看，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片空白。”
    “哦，陈总监也没想起来吗？”
    “过去太久，”陈沧笑一笑，摇摇头，“我与安总监过去没有什么交集，学生时代能想起的也不过是上课考试，无趣得很。”
    “是啊，今天看到很多学生课间也在玩《妖鬼记》，算是做了一个小型用户调研吧。”
    安度在桌下轻踢陈沧脚尖。
    “哈，”裴景言表情看上去更松弛，“安安很敬业，我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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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在思考调整梳理节奏，这部分确实还是比较长，拆两章。
    明天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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