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从帷幕内走出来,手上还在卷着几张帛子,边交给身后人,边说:“老四来了,先去那边稍坐一下。”自然的,好像对方就是老四一样。
四爷撇了下嘴,依言去往茶座那边过去,也不要人伺候,在那儿顾自斟饮了起来。间或觑了眼在那头交代这儿交代那儿的太子,倒是有几分老四以前的样子,可又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四爷一时也说不上来。
等人忙完了过来,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也都默默的退了出去。太子也不急着说什么,而是先吃上两盏茶,才坐正的身子,说:“眼下这情况,却是比咱们想象的都还要严峻呢。”
四爷微侧过身来,望向太子,“就不知太子如今是何打算。”
太子说:“旁的不说,汗阿玛最不愿看到的事情,你应该是比谁都清楚,上辈子斗成那样,咱们这些兄弟谁也没有落着什么好。”说着,把一盏新茶推到了四爷面前,“你也别觉得让我捡着大便宜了,说实话,那个位置我是一点都不想再去坐一次的。可你扪心自问,除了我,还能有谁是适合的。光是朝廷上遗留下来的那些问题,就不是谁都能去解决掉的,更别提兄弟们一个个的都是怀着私心的。”
四爷听着听着,不自觉捻起茶盏来吃了一口茶,要说老四一心为公,他是信的。
太子见四爷神色缓和了下来,才再说:“要说以前我为什么不把你放出来,这事你自己想想也就知道了,那不是我放不放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就你那个身份,放出来难道就能有好?”
四爷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要说以他同老四的关系,他上位后开恩把自己给放了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废太子的身份的确是太尴尬了,放出来以后难保没有人会借题发挥,到时候再被有心之人拿着他的名义来反老四,损害的还不是大清的江山社稷。
太子继续道:“再说如今,你们若是都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我难道还能容不下你们吗?大清的江山能否万世流传下去,靠的还是咱们这些爱新觉罗氏的子孙一起来维护。若是单靠一个人来扛大旗,其他人都在旁边挖墙角,也不用外敌来侵犯,咱们自己就先不行了。”
四爷浑然不觉的点了点头,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让老四给洗脑了。这便问:“口说无凭,我怎知你日后会不会反悔呢。”
太子笑道:“我是傻了不成,现在给你白纸黑字,那岂不是巴巴的把把柄送出去。别说是没有凭证,就是口上的,我也不会空许你任何东西,总之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不捣乱,往后总归有好。反之……”捻起茶盏,就把炉子上的碳火给浇了。
四爷一个激灵,也是让太子那眼神给吓了一跳。回去后更是辗转反侧了一夜没睡着,要说甘心去俯首称臣,那肯定是不甘心的,可要真去干,看老四现在这个架势,他未必能干的过……
这真真是欲进还退步踌躇,犹上难下心纠结。
舒妍这会子却是没有心思再去张罗太子回来后吃些什么了,因为白天还好好的弘晳,傍晚的时候突然发热了起来。
起先舒妍还以为这是要长牙了,可当太医把弘晳的衣裳给解下来查看的时候,白皙的皮肤上几个红点子就差点把她给吓晕过去。
第五六章
“什么。”刚进赵北口,康熙就收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竟是弘晳阿哥出痘了。
康熙紧着把外衣拽过来, 自己套另一个袖子, 追问, “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情况怎么样。”想想这个嫡长孙还没周岁, 心里就一阵惊怕, “太子知道了吗。”
内监回说:“太子已先一步打马回京去了。”
可这只剩短短不到一日的路程,太子硬是跑废了一匹马,在正午的时候回到了宫里。
舒妍守了一夜没合眼, 才要迷迷糊糊的睡着,感觉身边动了动, 就立马睁开眼看去。
“别怕, 爷回来了。”太子摁住舒妍的肩,让她继续躺着。
舒妍反握住太子的手, “我把能想的都想了, 晳儿并没有接触什么,就只有前几天带他出宫回府上一趟……爷,”
话没说完就让太子给止了,“不要责备自己,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端过药来,“乖,先把药喝了, 晳儿有爷照料,他不会有事。”而舒妍的脸色却是非常难看的,就连嗓音也干哑的厉害。然而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差,太子安抚似的拼了亲了亲她的唇瓣,“相信爷,我会保护好晳儿的。”
药刚凑到舒妍嘴边,她又想到什么似的,握住太子的手,说:“咱们给晳儿种牛痘吧。”
太子就差点要失笑了,这要不是慌了神,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咱们先把药喝了,待会儿再来说牛痘的事。”哄着舒妍把药喝了,再看着她睡下去,太子才再回隔壁去看弘晳。
路上刘喜详细说了这几日宫里发生的事。倒也同舒妍所说的一般无二,并无异样,只除了出宫去过大半日,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痘症都是有一定的潜伏期。
太子听了一回,也不做什么判断,当务之急是让弘晳能顺利度过这个难关,而不是急着去追究他是因为什么才出痘。
屋子被围的密不透风,内间还用避光的黑布遮挡着所有的门窗,只在四周点了不少宫灯来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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