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虞锦抬手,轻拍他的肩头,“朕就是想让你去侍奉你哥哥养病。昨天朕跟他……一时赌气过了火,伤到了他。”
楚休听得懵了。
赌气过了火?养病?
断魂汤呢?
又听女皇和颜悦色地继续说道:“眼下让他把身子养好最为要紧,但你哥哥一贯傲气,这次又闹到了这个份上,他有什么不适之处也必不愿跟我说。你去他身边,他若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你便来回我,免得再拖出什么大病,你看行不行?”
打商量的口吻让楚休心惊肉跳,他轻颤着抬头,却见女皇一脸真诚。
“……下奴遵旨。”他硬着头皮道。
“那就这么定了。”女皇松气,“你先去歇着,等你哥醒了,朕与你一起去见他。”
楚休哑了一哑,又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地连忙告退,待得退至外殿又看见楚杏,他才想起忘了探探女皇叫楚杏来是什么意思。
邺风迎上前:“如何了?”
“陛下说……”楚休颔首,“陛下说让我先去歇着?”
“好。”邺风点头,侧首唤道,“谷风。”
便见一与邺风年纪相仿的宫侍上了前,邺风吩咐他:“你旁边那间屋子是给他的,你带他去。”
“诺。”谷风一揖,遂向楚休一哂,“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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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殿,元君在入夜时醒来。
几是睁眼的刹那,双腿剧烈的酸痛就涌向全身,他下意识里一声低嘶,不远处旋即有声音响起:“元君醒了?”
接着又听那声音说:“快去禀陛下。”
楚倾一时却顾不上反应,那阵酸痛牵得他头脑发胀,四肢百骸都被不适渗透、绷紧,没有一丝一毫的地方逃得过去。
待得这种不适缓解下来些许,他又发觉了眼前的不对。
——他眼前是亮的,但看不到东西,唯有一团团厚重的雾气逼在面前,挥不开散不去,遮天蔽日。
恐怖的猜测令他脑中嗡地一声,他惶恐地抬手举到眼前,却只印证了那个猜测。
他看不见了。
下一刹,他猛地注意到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连忙开口:“等等!”
嗓音沙哑,宛如砂纸蹭在粗糙的石面上。
守在门口的宫侍忙迎至床边:“元君,怎么了?”
“不必去禀陛下。”他低下眼帘,仿佛一切正常,“扰她做什么。”
那宫侍回道:“元君过虑了。是陛下专门吩咐,说待您醒了,便让人赶紧去禀一声。”
每一个字都让人心惊胆寒。
他不敢设想女皇这样吩咐是要做什么,更不敢设想如若女皇知道他瞎了又会干什么。
但愿她只是随口一提,听过便罢了吧。毕竟他们成婚两年,她都不曾进过德仪殿的大门。
却是不过多时,清亮的女声就从门口响了起来:“元君?”
楚倾一滞,下意识地要撑起身,那个声音变得急促了些:“你别动,好好躺着。”
他便僵在了床上,视线一动不动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显得像是能看见她。
虞锦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定睛看着楚倾,一股奇异的感觉蔓延开来。
她从来没有这样平和而认真地看过他,于是她现在才惊觉,他还怪好看的。
他生了一双那种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眉宇疏朗,五官清隽,气质冷冽,简单的白色中衣穿在他身上都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只可惜那双眼睛现下没什么神采,空洞而黯淡。
虞锦抿一抿唇:“元君觉得还好么?”
他点了下头:“还好。”
“一会儿再让太医来看看。”她的口吻带着试探,“元君想吃点什么?让御膳房做合口的给你。”
她到底想干什么?
——楚倾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思绪未过,耳边又突然响起她的声音:“唉,都这样了,还怎么修补关系啊!”
楚倾一愣。
不对。
这个声音不对。
这是她的声音,却又不像她说出来的,听上去空灵而遥远,仿佛从天外飘来。
怎么回事?幻觉?
楚倾怔了怔,试探道:“陛下?”
“嗯?”正自懊恼的虞锦看看他,“什么事,你说。”
楚倾微滞,摇头:“没什么。”
虞锦颓然。
她从来都没面对过这么棘手的关系。以她一贯的性格,遇到这样难打交道的人,她多半是宁可一拍两散,觉得何必强行相处。
但现在,她不能跟他一拍两散。
为了不让自己遗臭万年她也得顶住。
唉。
女皇深呼吸,和善地伸手碰了碰元君的额头:“元君还烧着,一会儿让太医再来看看。”
说话间余光睃见门边人影一晃,她定睛看去,顿显笑容:“来了?快进来!”
是楚休来了。
太好了。
先把主场让给楚休,让他们兄弟两个聊聊,让楚倾放松一下。
楚休低着头,忐忑不安地进屋,欲行大礼:“陛下圣安。”
“免了。”虞锦伸手将他挡住,背后沙哑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楚休?”
嗯?
虞锦回过头,眉头微锁。
这声音听来紧张,又不乏久别重逢的激动。可楚休从门口走进来少说也有七八步,他这动静现在才来是不是反应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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