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但凡和简王府有所牵连的世家也被查了个底儿掉,其中就有张国公府——顾清芷便在此时找上了门。
她自打出嫁后就没再回过顾侯府,三朝回门都以张钰受伤未愈为由作罢。
但是名义上她还是顾家的姑娘,她回来倒也没人拦她。
只是顾老夫人,李氏等人都避而不见,她也知道会这样,在福寿堂外等了片刻,下人说老夫人身子不适,就不见她了。顾清芷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孙女不孝,未能在祖母跟前伺候,请祖母多保重身体,孙女日后再来探望。”
下人们肃立着,没有人上前扶她。
顾清芷磕了头,又往李氏的院子去了。
这边消息很快递到了明月阁,顾清芜正靠在罗汉床上捧着本书看,听完了下人禀报,她把书放在一边,问道:“父亲今日在府里吗?”
因为朝中事情繁忙,顾侯已经数日没有回府了,都是宿在宫中给朝臣准备的围房里。顾清芷去完李氏那边,肯定会去找顾侯说情。
“侯爷回来了,正在书房和大公子说话。”
怪不得今日过来,顾清芜抚了抚额头,天气渐冷,她的膝上盖着一个小盖毯,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曾经和这位庶妹两人,如今日一般分坐在罗汉床两侧做针线的日子。
柳姨娘老实,这位庶妹也柔顺乖巧,那会儿两个人时常作伴……
不过四五个月过去,想起来却仿佛过了几十年一样。
她没有说话,让众人都下去。
她不是没听人说起顾清芷在张国公府的日子,张夫人不喜,而张钰待她也没有像旁人想的那样好——她过门后第二个月,张夫人就为张钰聘了一位贫苦读书人家出身的良妾,把他房中的事情交到了这位良妾手里掌管,张钰竟也没有异议,伤愈后赶上皇帝巡营一事,他干脆搬到了京郊的庄子里住,除了伺候的下人,谁也没带。
在塞外时,张家也有女眷随驾,她还见过两次张嫣,经了之前平王府赏花一事,两人连点头招呼都省了,互相视而不见。
而这两日,简王案查到世家头上,张家的世子张钥和怀王世子是好友,宗正院采买宫人时,他经手了好几次,赚得不少银两,而这些宫人中,就有牵扯进别宫纵火案的,大理寺查出此事后,张国公和世子张玥在朝堂上当场脱去官袍,被锁押了。
顾清芜叹了口气,想旁人的事做什么,她自己不也一堆烦心事——
萧远林出征了,她本想约他出来把话说清楚,这下不好分他的心,只得拖着等他回来再说。
萧老夫人那边隔三岔五的约她过去作伴,她也不好推拒,偌大的国公府里,虽有韦夫人和韦四娘作伴,但是萧老夫人到底孤单,顾老夫人,李氏甚至永宁郡主也常过去探望。
而且萧远林捉来的大雁就圈在府中花园里养着,只等他得胜回京。萧老夫人携着她的手去看了,她实在无法在此时开口拒婚。
皇帝和谭太妃那边,自打那天起,竟也没了消息,她本以为回京后就会召见,可是等了几日,宫里一丝消息没有,她思虑再三,终还是没把和皇帝的事情向家人袒露。
“姑娘,二……姑娘来了,求您见一面。”
晓月的声音打断了顾清芜的思绪,她抬起头来,问道:“父亲没见她?”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到这边了。
晓月摇了摇头,道:“听婆子说,侯爷那边只说了一句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然后便让二姑娘回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是呀,顾清芷自己败坏了门第规矩,父亲说这句话,她又怎么有脸面继续恳求呢。
顾清芜沉默一会儿,道:“让她进来罢。”
晓月没料到她竟然肯见顾清芷,不过也没有多说,转身去请她进来。
顾清芷走进来时,只见顾清芜坐在罗汉床上,眼眸低垂,屋内燃着她素来喜爱的柏崖香,她膝上盖着小毯,手边放着一侧打开的书。
屋内暖香浮动,一派富贵安闲。
她心里疼了疼,跟着她十几年的妒忌和不忿犹如附骨之疽,从脚底缠绕上来,提醒她即便离开这府邸,她也无法摆脱。
顾清芷上前福身,道:“大姐姐。”
“坐。”
顾清芜指了指面前的一张藤凳。
从前姐妹两人都是一同歪在罗汉床上说话的,顾清枚对自己的庶妹,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这样的态度。
顾清芷想起以往,嫉妒之中竟又有些怅然。
她坐下来,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问道:“大姐姐身子可好?”
顾清芜抬眼打量,顾清芷瘦了不少,那双眼显得格外的大,脸色也不好,而眼睛中属于少女的清亮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急切和焦虑不安。身上虽然穿着正房夫人的华服锦袍,但是却有些宽大不合体,仿佛是个行走的衣裳架子,一推就倒。
这值得吗?
“你来找我,不是问侯我身子如何的罢?”
顾清芷苦笑一下,道:“是,我过来是为了公公牵扯进简王案一事,如今他和大伯被羁押在大理寺,往日同僚都避之不及,一点消息都不肯帮着打听,婆母说,如今只能靠姻亲故旧了,便让我来求父亲,帮忙问一问审理的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
若论姻亲,张钥的妻室,张夫人的娘家才更亲近,而她为了张钰同母家闹翻,别人都不肯帮扶的事情,她的娘家更不可能,更何况顾侯并非权臣,她来之前就应该知道这事渺无希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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